“我吃完了……”

    虞稚饭量不大,一小碗饭就足够了,魏迟看了眼几乎没咋动的饭菜:“就吃这点?再吃点。”

    “我吃饱了,饭量就这些的。”

    魏迟似乎轻叹一口气,拿起筷子,将剩下的饭菜三下五除二打扫了。

    虞稚有些惊讶,但还来不及说什么男人已经吃完了,她默默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洗漱了睡?”

    虞稚慌乱的点了点头。

    三房的院子是新修的,当初修建的时候魏迟还贴心的在角落分了两间房,一间浴房一间茅房,浴房是单独用来洗漱的,里面还有崭新的洗漱架子和几个木盆。

    虞稚先进去,姑娘家都精细,漱口洗脸、洗手洗脚,等出来之后差不多都过了一刻钟。她一直以为魏迟会在屋内等她,却不料她刚转身,就看见男人靠在浴房门框边,抱着手站着看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虞稚表情又有些不自然了:“好了,你去洗。”

    魏迟嗯了一声,侧身给她让开了路。

    轮到他,那就简单多了,大喇喇地刷了牙,洗脸水也都不必换,捡她用剩下的就行。

    明明屋里啥花也没有,但魏迟的鼻息还能闻到一股香。他不禁加快了动作,心头也和猫抓似的,又酥又痒。

    等魏迟回去,虞稚已经躺下了。

    又宽又大的炕上,大红色的喜被隆起了一个小小的鼓包,她背对着男人,几乎只露出半个头,魏迟又轻笑了一声,吹灭了屋内除了龙凤双烛的其余蜡烛。

    然后慢慢靠近,坐在了炕上。

    虞稚紧紧闭着眼,睫毛却和蝴蝶的羽翼一样不断地抖动,她能听见身侧男人的动静,一双大掌忽然覆上了她的肩膀,温热的呼吸声喷在耳边,让虞稚身上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她一直紧紧闭着双眼,接着就感觉被人放平了……

    男人小山一样的身躯压下……

    两人均是闷哼一声,魏迟漆黑的眼眸里像是有一团火,越烧越旺。

    ………………

    六月的天儿,夜晚还算不得闷热,床上的被褥也是特意定做的,不薄不厚。

    大红的喜被上是鸳鸯的图案,和先前魏迟在镇子上采买的一样,那嫁衣当时足足裁了几十尺,做嫁衣后还剩了好些,大嫂当时的意思便是让虞稚自己个儿做些贴身的小衣裳。

    这倒是贴心的建议,虞稚年前就及笄了,正是姑娘家抽条长身子的时候,姑娘家的小衣比外衣还要重要,她抽空便缝了几条。

    魏迟买着布料的时候可没想着还有这用处,当下瞧见后眼里都要喷出火。

    白和红的交织是最鲜明的对比,男人喉头冒出几声粗喘,龙凤双烛的灯火跟着摇曳了一下,波浪式喜被还不断起伏。

    …………

    清晨最早一声鸡鸣,虞稚慢慢醒了。她睡在里头,睁眼就是新修房屋的墙壁。

    她缓慢地眨了好几次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哪儿,此时又是什么时辰了……

    她脸颊有些发热,因为一只有力的臂膀正在身下紧紧搂着她,男人结实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平稳的呼吸声还在耳旁。

    虞稚被箍的有点热了,想朝前挪挪。

    却不料下一瞬,身后人一醒,她就重新被拉了回去。

    一声惊呼不由自主从唇角溢出,喜被拉过头顶,她不由再次闭上了眼……

    好不容易,等到院中有人起了,魏迟这才餍足起身。

    虞稚脸颊粉嘟嘟的,根本不想理他,魏迟动作快先穿好了一声:“我先出去,提桶热水进来。”

    虞稚侧过身没理他,心头明显还带着气。

    魏迟笑了笑,转身就出去了,等男人一走,虞稚才忽然伸手愤愤捶了下他睡过的地方……她浑身酸软,显然有些招架不住。

    可今天新妇要敬茶,她必须要起来。

    慢慢悠悠起身穿衣,她习惯性的去整理了一下床榻,床榻上还有一张小垫子,是姑娘家新婚夜都要用的。

    可虞稚往过一看,忽然愣在了原地。

    魏迟跑到灶房提了一桶热水回来,刚刚打开门,就看见他的小妻子傻乎乎站在炕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鱼鱼,热水来了。”

    魏迟喊了一声之后她还没动静,魏迟不禁也有些奇怪,他大步走了过去,只见虞稚呆呆看着那床上垫子,一副快要哭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我……”

    虞稚脸都白了,看向魏迟:“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没有的,虽然一路逃难,但是一开始兄长和爹都将她保护的很好,即便是后来和爹娘失散,她也很快被魏家人救了。

    她真的没有的……

    魏迟见她眼泪都要出来了,赶忙将人搂进了怀中。

    “没事的,鱼鱼,没事,我知道……”

    魏迟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如今天下动荡,乱世之中命都护不住,女子的裙下本就不应该成为被诟病的理由。更遑论……

    他忽然凑近在虞稚耳边说了句话,虞稚一愣,不可置信的抬头。

    “你、你没进去……?”

    魏迟无奈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

    “对。没成功。”

    她太怕了,他有些不忍。

    要是不管不顾,一定会伤了她的。

    所以现在垫子干干净净再正常不过。

    魏迟大手将那帕子一收扔进了床下的竹篓,“好了,别想了,洗漱出来吃早饭?”

    虞稚紧紧抿着唇,视线又深深看了眼那个竹篓。

    她怀疑魏迟在骗她。

    昨天晚上她都成那样了……怎么还能没成啊!

    那要是成了……那到底是有多可怕?

    洗漱的时候,虞稚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但她脸皮薄,也没那个勇气抓着魏迟刨根问底,只好是默默将这个疑影给咽下了。

    新婚第一天,她换了个发髻。

    将姑娘家的刘海都梳了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这是从前大姐嫁人时教她的,虽然没人关注,但虞稚还是不想坏了规矩。

    却不料她刚出来,魏迟的眼神便一眨不眨地又看了过来。

    虞稚被男人的眼神看得起了火,才听见他轻笑道:“很好看。”

    虞稚轻轻撇了撇唇,她当然知道。

    堂屋里,魏家的人都到齐了。

    魏老汉和魏母坐在凳子上,红光满面,其余人都站在两侧,虞稚乖巧敬茶:“爹、娘,请用茶……”

    “好好好。”

    魏老汉和魏母都笑了,接过茶就喝了一口,魏母接着就往虞稚手中递了个镯子:“不是什么顶好的东西,别嫌弃。”

    那是一只银镯,上面是海棠的纹样,还缀着几颗细碎金珠。虞稚眼睛一红:“我很喜欢,谢谢娘。”

    魏母欣慰笑了笑。

    接着就是何氏和柳氏送礼,何氏给的是一条帕子,柳氏给的一个荷包。

    “我们也拿不出啥值钱的东西,做了点用的上的,弟妹见笑。”

    “谢谢大嫂、二嫂。我很喜欢,一定常戴在身上。”

    接着便是小辈们改口的时候,蔓蔓和魏海齐声喊了三嫂,虞稚笑了笑,让魏迟把她的盒子拿了过来,这是出门时虞稚让他带过来的,魏迟本想提前打开看,被虞稚给瞪了一眼。

    魏蔓蔓眼睛一下就亮了,魏母忙道:“你咋还给他们备了礼,用不上的!”

    虞稚来时带了个包袱,大概是些金银细软,但魏家人都很正直,从来没擅自打开过。

    “应该的,娘。”

    虞稚笑着坚持,箱子打开,里面有一只狼毫和一方墨:“听闻四弟在念书,这两样送你。”

    魏海激动不已,笔墨啊!这东西可太贵了!

    “谢谢三嫂!”

    “这对步摇给蔓蔓。”虞稚接着道。

    魏蔓蔓还没见过步摇呢!但见那做工和金丝就知道价格不菲,瞬间,她对这个新嫂子一点意见都没了:“谢谢三嫂!!”

    “这也太贵重了……”魏母又忍不住道。

    她整个人都局促起来了,这穷乡僻壤的,哪里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啊。

    “没事的娘,送礼不在于贵重,在心意,我本来就没什么东西了,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不说这些生分话的。”

    魏母眼眶一红,哎了好几声。

    “这几个银锞子给大郎二郎还有杳杳,娘改明儿给他们用红绳串起来,带在手上或者脖子上,护佑个平安。”

    这样的银锞子,虞砚台就有一个,三只之前就见过,没想到现在自己也得了,只是他们不敢接,转头去看自己爹娘。

    何氏和柳氏也有点局促,她们给的就是针线活,人家一出手就是个银锞子,这简直……

    “收下吧。”虞稚微笑道。

    “那……真是太麻烦弟妹了。”

    三只齐齐高喊:“谢谢三婶。”

    虞稚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

    “好了好了,吃饭吧,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小鱼啊,你坐这。”

    虞稚哎了一声,余光看了眼身边男人。

    他那日突然给自己起了个莫须有的乳名,现在倒好,全家都跟着叫。

    不过,只是个名字,她也并不纠结。和魏迟一道坐在方桌东边。

    早饭是农户人家常见的稀饭和包子,小米粥熬得香甜,还有南瓜的清香,虞稚一般吃一个包子一碗粥就饱了,只是今天是她第一次和魏家人一道用膳,魏母看着着急:“小鱼啊,多吃点,再吃一个包子,你这饭量真是鸽子胃。”

    虞稚刚想说话,魏迟就伸手给她拿了一个。

    她脸一红,轻声道好。

    虞砚台今儿也难得没多睡,看着精神好了不少,他是男娃,大郎就格外的照顾他。

    “弟弟,吃。”

    这声弟弟一出口,全家都愣了一下。

    何氏最先反应过来:“差辈了吧?”

    砚台是虞稚的弟弟,按照辈分应该喊声叔……

    虞稚忙道:“不过是小孩子,没那么多讲究,直接喊名字就行。”

    魏老汉也道:“我看也是,反正家里孩子年纪相仿,随便喊吧。”

    魏杳杳抬头看了眼虞砚台,心里有些不高兴,她还把砚台当弟弟呢,怎么忽然就成了她叔叔呢。

    哼,她才不管。

    “老三,今儿就别上山了,一会儿回去陪陪你媳妇。”魏老汉道。

    魏迟大喇喇应好,魏母哼了一声:“他就等着你说这话呢。”

    魏勇也笑:“这个把月地里没啥要紧事,倒是还好,下个月就要忙了。”

    七八月农户忙双抢,的确磨人。

    早饭过后,魏迟也不多寒暄,带着虞稚就回房了。

    虞稚倒是想多在堂屋坐一会儿,但她昨晚根本就没睡好……

    回房后,她就忍不住打了个软软的哈欠。

    魏迟主动替她铺了床铺:“睡吧,补补觉。”

    “你呢,你做什么?”

    “我看着你睡觉。”

    虞稚:“……”

    她别开眼:“你去帮大哥忙吧。”

    魏迟笑了:“大哥和爹都说了不用,我陪你。”

    虞稚:“我不用你陪……”

    他一个大男人,成日在家陪她算怎么回事。

    魏迟叹了口气:“就今天还不成?今天新婚第一天,那朝中不是还规定,就是当官的成亲都有三天假吗?我明儿再下地去。”

    虞稚不理他了,“随你。”

    她其实也不是见不得魏迟歇,只是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总还是有些不自在。

    这个男人的眼神太明显,身上的压迫气息也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