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天色像被墨汁浸过的布，废弃化工厂的轮廓在晨雾里若隐若现，空气里飘着刺鼻的铁锈味——那是化工废料渗进土壤的气味，林夜的球鞋踩过碎玻璃，发出细碎的脆响。
他走在最前面，外套口袋里的柠檬糖被体温焐得发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糖纸，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
\"信号源锁定，东南侧铁门的电子锁。\"张昊压低声音，平板屏幕的冷光映得他眼下青黑，指尖在触控板上翻飞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半拍——林夜知道，这小子昨晚为了调试干扰器只睡了两小时，此刻额头正渗着细汗，\"三秒后滴！\"平板发出轻鸣，五十米外的铁门\"咔嗒\"一声弹开条缝。
\"漂亮。\"林夜拍了拍张昊的肩，掌心能感觉到对方肩胛骨在微微发颤，\"记得等下躲在我影子里。\"他转身看向后方，苏瑶把保温桶塞进医疗包最里层，发梢沾着晨露；唐婉儿握着电击枪的手背上绷起青筋，战术靴尖又开始轻轻敲地——和昨晚讨论战术时一模一样的小动作。
\"跟紧。\"林夜摸出兜里的柠檬糖塞进嘴里，酸甜味在舌尖炸开，他深吸一口气，掌心的复合天劫突然腾起幽蓝火焰，雷电缠绕着冰碴在指缝间跃动，\"走。\"
铁门后的走廊堆满生锈的管道，霉味混着某种腐臭直往鼻腔里钻。
林夜的脚步突然顿住——前方转角处的阴影里，有道猩红的光闪了闪。\"小心！\"他反手拽过最近的唐婉儿，与此同时，一道赤焰从转角劈来，灼浪掀得众人额发倒竖。
\"来得正好。\"沙哑的男声混着铁链拖地的声响，赵雷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穿着绣满暗红符文的长袍，左眼蒙着渗血的布条，右眼里跳动着和火焰同色的凶光，\"我哥的血还没凉透，你们倒自己送上门了。\"
林夜把唐婉儿往苏瑶身后推了推，复合天劫在掌心凝聚成旋转的光团。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血液流动的轰鸣——这是赵雷第一次正面迎战，之前几次交手对方都躲在教徒身后，看来今天是铁了心要同归于尽。\"张昊！\"他低喝。
\"干扰器已启动！\"张昊的声音带着点破音，抱着设备的胳膊上暴起青筋，\"他们的灵能波动被压制了70！\"话音未落，三个举着骨刀的教徒从两侧冲来，唐婉儿的电击枪\"滋啦\"一声窜出电弧，精准击中最前面那个的膝盖；苏瑶弯腰捡起块碎砖砸向第三个的手腕，动作比上周社团排球赛扣杀还利落。
赵雷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挥动手臂，原本悬浮在祭坛上方的黑色水晶突然爆出刺目黑芒，林夜眼前一花，原本被压制的灵能波动竟反扑过来！\"操，这老小子用了禁术！\"张昊的平板屏幕开始闪烁红光，\"干扰器过载了——\"
\"退到我身后！\"林夜吼道。
他往前一步，复合天劫的光团瞬间胀大，雷电如银蛇窜向赵雷，火焰裹着寒冰紧随其后。
三种能量在半空交织成螺旋风暴，撞碎了赵雷新召的防护盾，炸得他后背重重撞在祭坛上，绣着符文的长袍裂开道口子，露出底下青紫色的鳞片状皮肤。
\"就这点本事？\"林夜抹掉嘴角的血——刚才防护盾碎裂的余波擦过他脸颊。
他看见苏瑶正在给被电击的教徒绑止血带，唐婉儿的电击枪卡壳了正急得跺脚，张昊咬着牙拆平板后盖，试图用手动模式重启干扰器。
这些画面像慢镜头在他脑子里过，胸腔里那团比天劫更烫的火烧得更旺了。
赵雷扶着祭坛站起来，蒙眼布掉在地上，露出左眼——那里没有眼球，只有个蠕动着黑虫的血洞。
他扯出个扭曲的笑，抬手按在祭坛中央的黑色水晶上：\"你们以为能阻止我？
这水晶里封着三十七条命包括陆小棠的。\"
林夜的动作顿住了。
他想起上周在学校后山找到的陆小棠，那姑娘原本抱着书本的手掐着他的脖子，眼睛里没有光，只有和赵雷一样的暗红。\"你把她\"
\"她自愿献祭。\"赵雷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柔，像是另一个人的语调，\"就像你们会自愿成为祭品——\"
\"林夜！
头顶！\"李明的喊声响彻对讲机。
林夜抬头，正看见黑色水晶里涌出无数黑雾，凝成巨大的蛇形虚影，蛇信子扫过的地方，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赵雷的笑声混着蛇的嘶鸣：\"这才是开始。\"
林夜舔了舔嘴角的血，把最后一颗柠檬糖塞进嘴里。
他望着正在重启干扰器的张昊、重新上弹的唐婉儿、抱着医疗包往他这边挪的苏瑶，突然笑了。
复合天劫在他掌心旋转得更快，蓝紫色的电弧劈碎了逼近苏瑶的黑雾。
\"来得好。\"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疯劲，\"让我看看，是你的邪术硬，还是我的天劫——\"
蛇尾突然砸向地面，震得众人踉跄。
林夜借着这股力道跃向半空，复合天劫在他周身形成风暴，把逼近伙伴们的黑雾撕得粉碎。
他看见赵雷的手在水晶上按得更紧，看见水晶表面浮现出陆小棠的脸，看见黎明的第一缕光穿透雾层，照在祭坛的符文上。
\"还没结束。\"赵雷的声音被风暴撕碎，\"等太阳完全升起\"
林夜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听见张昊喊\"干扰器好了！\"，听见唐婉儿的电击枪重新发出蜂鸣，听见苏瑶在喊\"小心左边！\"。
复合天劫的温度烫得他掌心发红，可他觉得从未这么清醒过——那些关于寿命的担忧早被抛到九霄云外，此刻他眼里只有赵雷，只有祭坛，只有必须保护的人。
蛇形虚影突然暴长十米，血盆大口对准林夜的咽喉。
他迎着蛇头冲上去，掌心的复合天劫爆出刺目强光。
在意识即将被剧痛淹没前，他听见自己说：\"老子偏要让它，永远升不起来。\"
剧痛像烧红的铁钎刺穿肩胛骨时，林夜听见自己颈椎发出\"咔\"的轻响。
蛇形虚影的毒牙擦着他左胸划过，布料焦糊的气味混着血腥气涌进鼻腔，他重重砸在祭坛边缘，眼前金星乱冒，却在落地瞬间滚向苏瑶方向——那里有个教徒举着骨刀正扑向她。
\"小夜！\"苏瑶的尖叫被风声撕碎。
林夜咬碎最后半颗柠檬糖，酸到发苦的汁液顺着嘴角流进领口。
他看见唐婉儿的电击枪电弧精准缠住那教徒的手腕，骨刀当啷落地；张昊举着拆得七零八落的干扰器冲过来，金属零件在他怀里叮当作响，\"撑住！
我改了频率，现在能压制黑水晶30！\"
赵雷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在碾磨：\"30？
够看吗？\"他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深深扎进黑水晶，暗红符文顺着他手臂爬上脖颈，\"三十七条命的血祭，够我把这破工厂连你们一起炸成渣——\"
黑水晶突然剧烈震颤，陆小棠的脸从晶壁内浮起，眼尾渗着黑血。
林夜撑着祭坛爬起来，后背的伤口疼得他吸气：\"小棠！
你醒醒！\"那姑娘的嘴唇动了动，却被赵雷掐着水晶的手扯得扭曲变形。
\"没用的。\"赵雷的声音里混着七八个不同的调门，\"她的魂魄早被血祭咒啃得只剩渣——\"
\"去你妈的！\"唐婉儿抄起地上的钢管砸过去。
钢管撞在赵雷护在胸前的黑雾上，迸出火星。
她咬着唇又扑上去，战术靴跟踢中赵雷膝盖，\"敢动我朋友，我扒了你的皮！\"
\"婉儿！\"苏瑶拽住她后衣领往回拖，医疗包甩在地上，止血棉撒了一地。
林夜看见苏瑶指尖发颤地摸向自己腰间——那里别着他上周送的防狼喷雾。
\"都退后！\"林夜吼得嗓子发哑。
他感觉胸腔里有团火在烧，那是天劫等级提升时的灼痛。
为了这一击，他献祭了三个月寿命——反正现在命比纸薄，不如赌把大的。
复合天劫在他掌心凝成旋转的光球，雷电裹着冰火，颜色从幽蓝变成炽白。
赵雷的瞳孔骤然收缩，黑雾护罩开始出现裂纹：\"你疯了？
这强度会把你自己烧成灰！\"
\"老子今天就疯给你看！\"林夜抹了把脸上的血，视线扫过张昊发白的嘴唇、唐婉儿炸毛的刘海、苏瑶泛红的眼尾。
这些人该在教室里上课，在奶茶店闲聊，在图书馆写作业，不该困在这鬼地方和怪物拼命。
他迎着赵雷冲过去，光球在身前拉出炽白的尾焰。
赵雷的黑雾护罩被撕开第一道裂缝时，林夜听见张昊喊\"干扰器生效了！\"；第二道裂缝时，唐婉儿的电击枪电弧缠上了赵雷的脚踝；第三道裂缝时，苏瑶的防狼喷雾精准喷进了赵雷那只血洞眼眶。
\"啊！\"赵雷捂着眼睛惨叫，黑水晶\"砰\"地炸成碎片。
林夜趁机扑上去，光球狠狠砸在他心口。
剧痛瞬间淹没所有感官，他看见赵雷被能量风暴掀飞，撞穿三层铁皮墙；看见陆小棠的魂魄从碎晶里飘出来，像片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看见黎明的阳光终于穿透晨雾，照在唐婉儿染血的战术靴上。
\"结束了？\"张昊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林夜跪在地上，双手撑着满是碎玻璃的地面，喉咙里腥甜翻涌。
唐婉儿冲过来扶他，手刚碰到他肩膀又缩回，指尖沾着血：\"你你后背的伤\"
\"死不了。\"林夜扯出个笑，转头看向被压在断墙下的赵雷。
那家伙胸口塌陷，半张脸埋在水泥渣里，还在断断续续地笑：\"没用的还有还有\"
\"还有个屁！\"唐婉儿抄起钢管就要补刀，被苏瑶拦住。
苏瑶蹲下来，从医疗包里翻出纱布：\"先处理伤口。\"她的手指碰到林夜后背时轻得像片羽毛，\"疼吗？\"
\"不疼。\"林夜盯着赵雷逐渐涣散的瞳孔，突然想起上周在食堂，陆小棠还给他递过笔记，说\"林同学，这道题你上次讲错了\"。
他摸出兜里最后一张柠檬糖纸，轻轻盖在陆小棠飘落的魂体上。
\"都过来。\"马教授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我在监控里看到，黑水晶碎片有辐射反应，半小时内必须清理完毕。
李明，带防护服过来——\"
林夜靠着唐婉儿坐下，看张昊蹲在赵雷旁边翻找，找出个刻着符文的青铜盒。\"这是邪教的账本。\"张昊推了推歪掉的眼镜，\"记录着所有血祭名单陆小棠的名字在最后一页。\"
苏瑶突然吸了吸鼻子。
林夜抬头，看见她正给陆小棠的魂体系蝴蝶结——用的是自己扎头发的蓝丝带。
唐婉儿别过脸，手指绞着战术背心的带子，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该走了。\"林夜撑着唐婉儿的肩膀站起来，后背的伤口疼得他直抽气，\"马教授说得对，得赶在碎片能量扩散前\"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警笛声。
林夜望着逐渐亮起的天光，突然想起昨晚张昊说\"这次绝对能黑进系统\"，结果把警局定位系统弄崩溃了半小时。
他低头看向自己还在发烫的掌心，复合天劫的余韵像电流般在血管里游走。
\"下一站，该去后山了。\"他轻声说。
那里有座废弃的道观，上周他在墙缝里发现了和赵雷长袍一样的符文。
唐婉儿听见了，挑眉：\"又要冒险？\"
\"总得把烂摊子收拾干净。\"林夜摸了摸兜里的柠檬糖盒——空了。
他转头对张昊笑，\"昊子，下次记得多买两盒。\"
张昊翻着账本的手顿了顿，突然举起平板：\"看！
陆小棠的手机定位在道观后面的枯井里！\"
警笛声越来越近。
林夜望着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后山轮廓，喉间的血腥味突然淡了些。
他知道，这场仗打完，还有更多的仗要打；但至少现在，他的伙伴们都在身边，衣角沾着血，眼里有光。
（远处后山道观的飞檐上，一片刻着暗红符文的瓦当突然裂开细缝，几缕黑雾缓缓渗出，消失在渐亮的天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