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救风尘 陆

    \"不会错的!\"汪璒咬破舌尖,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夏夏,你能帮我打听下醉仙楼今日的守卫情况吗?\"

    姜夏夏点头如捣蒜:\"我这就去!\"

    待她走后,汪璒立刻翻出一套素色衣裙,又取了几块碎银和一支锋利的银发钗。

    \"小姐,您该不会想\"春桃惊恐地瞪大眼睛。

    \"他为我涉险,我岂能坐视不理?\"汪璒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春桃,若我日落前未归,就把这封信交给林老夫子。\"

    春桃接过信,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小姐,太危险了\"

    汪璒已经换好衣裳,将木簪和银钗别在发间:\"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

    午时三刻,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出现在醉仙楼后巷。她挎着食盒,自称是周大人家新来的厨娘,奉命给关在地窖的\"犯人\"送饭。

    \"周大人?\"守卫狐疑地打量她,\"没听说啊。\"

    女子——正是汪璒——压低声音:\"那犯人偷了周公子玉佩,周大人特意吩咐要好生"照料"\"她意有所指地眨眨眼,又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塞给守卫。

    守卫掂了掂银子,咧嘴一笑:\"进去吧。地窖在厨房右边,门口有人守着。\"

    醉仙楼内脂粉香气扑面而来,汪璒强忍不适,低头快步穿过嘈杂的前厅。厨房里热气腾腾,几个厨娘正忙着准备晚间的酒菜。她趁人不备,溜进了右侧通道。

    通道尽头是一扇铁门,门前坐着个彪形大汉,正打瞌睡。汪璒深吸一口气,轻轻咳嗽了一声。

    大汉猛地惊醒:\"谁?\"

    \"周大人派我来送饭。\"汪璒晃了晃食盒。

    \"没接到通知啊。\"大汉皱眉。

    汪璒故作神秘地凑近:\"周大人说,那人撑不了多久了,好歹让他做个饱死鬼\"她又塞了一块银子,\"大哥行个方便?\"

    大汉犹豫了一下,终于掏出钥匙:\"快点儿!一炷香时间!\"

    铁门打开,一股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汪璒强忍呕吐的冲动,提着食盒走下陡峭的台阶。

    地窖昏暗潮湿,只有几盏油灯提供微弱的光亮。角落里,一个人影被铁链锁在墙上,头无力地垂着,身上的白衣已经染成了暗红色。

    汪璒的心猛地揪紧了:\"路杊?\"

    那人微微动了动,却没有抬头。

    汪璒冲到跟前,食盒\"咣当\"掉在地上。她颤抖着捧起他的脸——果然是路杊!他的额头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已经凝固,左眼肿得睁不开,嘴唇干裂出血

    \"路杊!\"她声音发抖,眼泪夺眶而出。

    路杊艰难地睁开右眼,目光涣散了片刻才聚焦:\"汪璒?\"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你怎么\"

    \"别说话。\"汪璒迅速查看他的伤势,心越来越沉——除了额头和脸上的伤,他的肩膀和大腿都有刀伤,手腕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最可怕的是胸口一片焦黑,明显是烙铁留下的

    \"这群畜生!\"她咬牙切齿,从发间取下银钗,开始撬锁。

    路杊虚弱地摇头:\"走危险\"

    \"闭嘴!\"汪璒眼泪模糊了视线,手上的动作却异常坚决,\"我带你出去。\"

    锁\"咔嗒\"一声开了。路杊失去支撑,整个人向前栽倒。汪璒连忙扶住他,却被他的体重带得一起跪倒在地。

    \"撑住\"她咬牙扶他坐起,从食盒底层取出事先准备的干净衣物,\"能自己换吗?\"

    路杊试了试,手指颤抖得连衣带都解不开。汪璒二话不说,帮他脱下血衣,换上干净衣衫。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时,她心如刀绞——他在发烧!

    \"听着,\"她一边动作一边低声道,\"我已经拿到了名单,只要逃出去\"

    路杊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小心汪勋乐他认识我父亲\"

    汪璒一愣:\"什么?\"

    没时间多问了。上面传来守卫的咳嗽声,提醒时间快到了。汪璒迅速将血衣塞进食盒,扶起路杊:\"能走吗?\"

    路杊咬牙点头,却刚迈一步就差点摔倒。汪璒架起他的胳膊,让他大半重量靠在自己身上,一步步向台阶挪去。

    \"低头,别出声。\"她叮嘱道,同时从食盒里取出一壶下了蒙汗药的茶。

    守卫见他们上来,刚要开口,汪璒就递上茶壶:\"大哥辛苦了,喝口茶吧?\"

    守卫不疑有他,仰头灌了几口。不到半刻,就开始眼皮打架,很快鼾声如雷。

    汪璒不敢耽搁,扶着路杊快速穿过厨房,从后门溜了出去。后巷停着一辆事先安排好的驴车,姜夏夏正在车旁焦急张望。

    \"天哪!\"看到血人似的路杊,姜夏夏差点惊叫出声,\"快上车!\"

    三人挤在狭小的车厢里,驴车缓缓向城外驶去。汪璒紧紧抱着路杊,生怕颠簸加重他的伤势。

    \"去哪儿?\"姜夏夏小声问。

    \"寒山寺。\"汪璒早有打算,\"寺后有间废弃的樵夫小屋,很少有人知道。\"

    路杊在她怀里微微发抖,呼吸越来越急促。汪璒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再坚持一下\"她轻吻他滚烫的额头,眼泪落在他的脸上。

    路杊半昏迷中喃喃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傻瓜。\"汪璒将他搂得更紧,\"是我连累了你。\"

    出城很顺利——守门的士兵只随意扫了一眼驴车,就放行了。但汪璒知道,一旦汪勋乐发现路杊逃脱,必定会派人四处搜寻。

    樵夫小屋比想象中还要破旧,但至少能遮风挡雨。汪璒和姜夏夏合力将路杊抬进屋,铺好简易的床铺。

    \"我去找大夫。\"姜夏夏自告奋勇。

    \"不行!\"汪璒摇头,\"太危险了。你回城帮我打听消息就好,顺便想办法带些金疮药来。\"

    姜夏夏点头:\"我这就去。璒姐姐你保重。\"

    待姜夏夏离去,汪璒立刻检查路杊的伤势。最严重的是胸口的烙伤,已经有些化脓。她从裙摆撕下干净布条,蘸着清水小心清理。

    路杊在疼痛中微微清醒:\"汪璒\"

    \"我在。\"她握住他的手。

    \"我可能不行了\"他声音微弱,\"名单在簪子里交给林\"

    \"闭嘴!\"汪璒哽咽道,\"你不会死,我不许你死!你还没教我完整弹会《广陵散》呢!\"

    路杊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笑,却引发一阵咳嗽,嘴角溢出血丝:\"我这一生从被卖入青楼那日起就已经死了直到遇见你\"

    汪璒泪如雨下,俯身抱住他:\"路杊,你听着,我要你活着我们一起揭发那些贪官,一起看着他们伏法然后然后\"

    \"然后\"路杊轻声道,右眼渐渐失去焦距。

    \"然后我嫁给你!\"汪璒冲口而出,\"什么兵部尚书之子,什么家族责任,我都不管了!我只要你活着\"

    路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暗淡下去:\"傻姑娘\"他的手无力地垂下,陷入了昏迷。

    汪璒手忙脚乱地按压他的脉搏,确认还在跳动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她继续清理其他伤口,发现他肩头的刀伤有些发黑——刀上淬了毒!

    没有犹豫,她俯身用嘴吸出毒血,吐在一旁。一次又一次,直到吸出的血变成鲜红色。

    夜幕降临时,姜夏夏回来了,带来了金疮药、干净布条和一些干粮。

    \"城里已经乱了!\"她气喘吁吁地说,\"汪勋乐派人到处搜捕,醉仙楼那几个守卫都被关起来了哦对了,\"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你父亲派人送来的,春桃偷偷交给我。\"

    汪璒展开信,越看心越沉。父亲已经知道她逃跑的事了,信中措辞严厉,命令她立刻回府完婚,否则\"家法处置\"。

    \"怎么了?\"姜夏夏担忧地问。

    汪璒将信揉成一团:\"没什么。夏夏,谢谢你,但你该回去了。若被人发现你帮我\"

    姜夏夏握住她的手:\"我不怕。璒姐姐,你们接下来怎么办?\"

    汪璒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路杊:\"等他脱离危险,我们就离开苏州。\"

    \"去哪?\"

    \"不知道。\"汪璒苦笑,\"天涯海角,总有容身之处。\"

    姜夏夏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紧紧抱了她一下:\"保重。我明日再来。\"

    夜深了,汪璒守在路杊身边,不断用湿布为他擦拭滚烫的额头。屋外风声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路杊在高烧中不断呓语,时而喊\"父亲\",时而喊\"快跑\",有一次还清晰地说了句\"松树下\"汪璒耐心安抚,心如刀绞。

    天蒙蒙亮时,路杊的烧终于退了些。他微微睁开眼,看到汪璒趴在床边睡着了,一只手还紧紧握着他的手。她的脸上有泪痕,眼下是深深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路杊想抬手抚平她紧皱的眉头,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那双养尊处优的纤纤玉手,如今满是伤痕和水泡,指缝里还有干涸的血迹

    \"醒了?\"汪璒突然惊醒,看到他睁着眼,立刻伸手摸他额头,\"谢天谢地,退烧了!\"

    路杊虚弱地问:\"你的手怎么伤了?\"

    汪璒慌忙把手藏到背后:\"没什么。你饿不饿?夏夏带了粥来\"

    路杊却固执地追问:\"你吸了毒?\"

    汪璒耳根一热:\"你怎么知道?\"

    \"嘴里有血腥味。\"路杊眼中泛起水光,\"傻姑娘万一你也中毒\"

    \"我没事。\"汪璒端来一碗温水,小心扶起他喝了几口,\"倒是你,差点吓死我!\"

    路杊靠在她肩上,轻声道:\"汪勋乐认识我父亲。他说十年前我家的案子,就是他亲手经办的\"

    汪璒浑身一震:\"你家?\"

    \"我本姓陆。\"路杊声音苦涩,\"家父陆明远,曾任苏州通判因查贪腐案得罪权贵,被诬陷贪污满门抄斩\"

    汪璒倒吸一口冷气。陆明远案她听说过,是十年前轰动江南的大案!

    \"那你怎么\"

    \"那日我偷跑出去钓鱼回来时正好看到\"路杊浑身发抖,\"一个锦衣少年站在院中指挥官兵杀人\"

    汪璒突然想起什么,脸色煞白:\"那少年莫非是\"

    \"汪勋乐。\"路杊闭上眼,\"他认出我了说当年没杀干净这次要亲手了结\"

    汪璒将他紧紧抱住,不知该如何安慰。难怪路杊对贪腐如此痛恨,难怪他宁愿自己受伤也要保护她

    \"我们要揭发他们。\"她坚定地说,\"为你家人,也为那些被贪官害死的百姓!\"

    路杊微微点头,却又咳嗽起来:\"恐怕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

    \"我听到汪勋乐说那批绣品明日就要启运送往京城一旦出了江南就再难追回了\"

    汪璒脸色变了:\"明日?那我们\"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马蹄声和犬吠。汪璒心头一紧,悄悄从窗缝往外看——一队官兵正朝小屋而来,为首的赫然是汪勋乐!

    \"他们找到这里了!\"她急转身,\"能走吗?\"

    路杊咬牙撑起身子:\"你先走我拖住他们\"

    \"休想!\"汪璒一把架起他,\"后门有片竹林,穿过去就是河边夏夏在那儿藏了条船!\"

    两人刚冲出后门,前门就被撞开了。汪勋乐的怒吼声传来:\"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汪璒扶着路杊跌跌撞撞地跑进竹林。路杊伤势太重,没跑几步就摔倒了,连带汪璒也一起跌倒。

    \"走\"路杊推她,\"别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