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的雪粒子砸在清漪宝阙的琉璃瓦上,碎冰声裹着符玉里未散的癫狂余韵。柳修竹指尖捻着沈知节咳血的手帕——暗红绢面上那粒金蛊卵正随他体温搏动,细缝里探出丝线般的触须扎进皮肉。“沈大人这手信送得妙。”他笑着将帕子按向锁骨新烙的金蚕衔尾印,蛊卵触到烙印瞬间发出幼雀乞食般的尖鸣,“本想着养个解闷的玩意儿,倒比楚夜唱歌有趣些。”
符阵残光里,慕容珩的血在汉白玉阶冻成蜿蜒冰线。沈知节踹开老臣瘫软的腿,染血的官靴碾过冰面时,袖中暗镖倏地射向飞檐阴影:“出来!”瓦片碎裂声混着闷哼,黑影坠地时怀里朱记糖铺的蜜罐摔得稀烂,毒泥混着枣花蜜漫过雪地,滋啦蒸起青烟。“第三十七个。”沈知节咳着踩碎刺客喉骨,血沫溅上蜜罐残片,“柳修竹,你男宠团挂牌的银钱够赔朱记的瓦罐钱么?”
“拿慕容家地窖的金砖抵。”柳修竹广袖一扬,逆鳞匕挑着块黢黑墙砖掷下,“刚烧出来的,还烫手。”砖块砸在青烟毒泥里,砖缝嵌着的半片蓝翎雀羽倏地燃起幽火。沈知节靴尖碾灭火苗,毒烟却顺着裤管攀上——他猛咳着撕开袖管,小臂皮肤下三粒金蛊卵正随毒烟鼓胀!“你养的蛊崽子……咳……胃口倒好!”他扯下腰间虎符残片砸向露台,“龙喉死穴的钥匙,换解药!”
虎符碎片撞上栏杆的刹那,柳修竹锁骨烙印剧震。金蚕衔尾印如活物般绞紧皮肉,蛊卵触须趁机钻进血脉直冲心口!他反手将逆鳞匕扎进烙印,黑血喷溅时染透虎符残片——阴阳断口处竟浮出龙喉水道密图,匕痕凹槽正卡在龙睛死穴!“沈知节!”柳修竹眼底金芒炸裂,“你早知虎符沾血会触发龙脉禁制?!”
宫墙外骤然响起楚夜荒腔走板的歌声,盖过沈知节嘶哑的笑:“萧令仪让我捎句话……咳咳……她说……”毒烟已蔓至他脖颈,金蛊卵在皮下顶出婴儿拳大的凸起,“说你这把刀……该淬火了!”最后三字化作非人嚎叫,他右臂轰然炸裂!金蛊幼虫裹着血肉溅满宫墙,残肢断骨间赫然嵌着半枚剔透蓝血石——与余舟银扣上的一般无二!
“余舟的买命钱?”柳修竹舔去唇边黑血,逆鳞匕在锁骨伤口里狠狠一剜。金蚕衔尾印被生生剐下半块皮肉,幼虫连带蛊卵被刀尖挑飞,正撞上宫墙残肢间的蓝血石。金石相击爆出刺目磷光,光幕中竟映出南疆锁魂鼎废墟——鼎身残骸上三道锁魂针孔洞拼成箭头,直指北方皇陵!
符玉在此刻疯癫震动。萧令仪的嗓音混着楚夜破音穿透风雪:“子时促销追加场!购‘金蚕安魂膏’满十盒,赠沈爱卿同款断臂蛊虫标本!”柳修竹盯着光幕里皇陵箭标,突然将血淋淋的逆鳞匕拍上符阵:“加赠限量福利——余舟公子南疆寻亲之旅路书一份!”匕身蓝血石碎沫随符光溅射,全城符玉霎时浮现皇陵暗道图。慕容家残党刚摸到陵墓石门的刀齐齐僵住,门缝里忽地刺出淬毒袖箭!
“陛下这买卖做得狠。”冯保捧着断臂蛊虫标本跪在观澜阁,脸上朱砂王八印结满冰碴,“余舟是云州死士营统领风徵羽的亲弟,您让他当诱饵钓出慕容家余孽……柳修竹怕要掀了清漪宝阙的屋顶。”
萧令仪指尖捻着块芝麻饼,饼上齿痕缺角与慕容珩靴印严丝合缝。“掀便掀了。”她轻笑,“他锁骨的金蚕印是风家血咒,余舟的蓝血石是解引。锁魂针虽毁,针毒却已融进他血脉——除了帮风家兄弟解咒,他还有第二条路?”饼渣从她指缝漏下,正掉进冯保捧着的蛊虫标本眼眶。幼虫残尸猛地抽搐,口器大张咬住饼渣,毒液滋滋腐蚀金甲。
此刻皇陵地宫,余舟的白衣已被血污成绛红。他攥着半枚“风徵羽”银扣按向石门机关,身后横七竖八倒着慕容家死士,每人喉间都钉着支芝麻饼形状的暗镖。“柳修竹……”他喘息着抹去银扣上蓝血石碎末,“你卖我卖得够痛快!”石门轰隆开启的刹那,阴风裹着腐臭扑面。地宫深处,三具青铜棺椁悬于血池之上,棺身锁链缠着密密麻麻的金蚕茧。最大那具棺盖赫然刻着风氏族徽——金蚕衔尾!
“买一送一嘛。”柳修竹的嗓音突然从银扣传出,符光在棺椁投映出水镜虚影,“风二公子,令兄的棺材板我替你撬了,劳务费算你十万盒玉容膏?”虚影里他绯衣浸血,逆鳞匕正卡在锁骨烙印剜肉,黑血顺着匕身滴进虎符凹槽。龙脉水道图在血光中暴涨,竟与地宫血池脉络相连!
余舟瞳孔骤缩:“你以身为饵引动龙脉?!”话音未落血池沸腾,锁链金蚕茧应声炸裂!腐尸般的老者从最大棺椁中暴起,枯爪直掏余舟心口:“逆子!敢带外人惊扰……”枯爪撞上蓝血石的刹那,柳修竹虎符凹槽里龙睛死穴金芒大盛。老者惨叫着手臂熔成焦炭,余舟趁机将银扣拍进棺椁族徽——金蚕衔尾印迸射血光,柳修竹锁骨烙印同时灼烧!老者心口浮出同样印记,随烙印撕裂声碎成肉块。
“风家血咒,解了。”柳修竹咳着黑血笑,“劳务费翻倍。”水镜虚影猝灭。余舟踉跄跪地,银扣彻底化为齑粉。他颤抖着扒开老者残尸,心腔里半枚虎符闪着幽光——与柳修竹、沈知节手中的残片纹路相合!
清漪宝阙露台,柳修竹拔出没入锁骨的逆鳞匕。刀尖带出的黑血已凝成金蚕状,落地竟蹦跳着啃食阶上冰霜。“沈知节。”他踹了脚宫墙下冻僵的残肢,“装死够久了。”残肢忽地暴起,断腕处伸出森白骨刺扎向他脚踝!柳修竹翻腕削断骨刺,匕尖挑飞残肢头颅——发间朱记糖铺的蜜蜡封签赫然在目。“慕容家的厨子改行当死士了?”他碾碎蜜蜡,毒粉随寒风扑进符阵。
全城符玉陡然弹出朱记糖铺的影像:货架倾倒,蜜罐毒泥糊满墙壁,李钰正把最后一包毒泥塞进枣花蜜坛子。“诸位瞧好了!”李钰抹了把脸上的毒泥,“慕容家特供‘断肠甜蜜饯’,买蜜送泥第二坛半价!”暗处寒光一闪,淬毒袖箭直射他后心!李钰反手抡起蜜坛砸碎冷箭,毒泥泼了刺客满脸:“送货的兄弟急什么?赠品还没拿!”刺客在毒泥中惨叫打滚时,货架后悄然转出个粗布汉子——正是西城门扔饼那位。他袖中暗镖精准钉入刺客眉心,转头对符阵憨笑:“护国金身饼,解毒保命,现烙现卖!”
“冯保!”萧令仪在观澜阁摔了茶盏,“哀家的暗桩被柳修竹搞成带货郎了?!”冯保捧着蛊虫标本缩脖子:“柳郎说……说这叫亲民营销……”话音未落符玉爆闪,柳修竹的伤口特写占满光幕——锁骨下金蚕衔尾印竟在吞食黑血,虫身随吞咽鼓胀如卵。“最新款‘噬毒金蚕蛊’。”他指尖戳了戳虫腹,“佩戴者百毒不侵,代价是每月饮毒血三升。预售三千条,暗号‘虎符开光’。”
沈知节的咳嗽声从宫墙下传来:“先给我……咳咳……来十条!”他拖着残躯爬出雪堆,左臂空袖管缠着冰碴,右手却紧攥慕容珩的头发。老臣头颅已被冻成青紫色,口鼻塞满芝麻饼渣。“买蛊虫送慕容老贼首级。”沈知节把头颅掷上露台,“刚腌的,酥脆。”
柳修竹抬脚踩住头颅,逆鳞匕削苹果般旋下块头皮:“验货要彻底。”发间一道陈年疤痕露出来,疤痕形状竟与虎符凹槽别无二致!他匕尖挑开疤痕,皮肉下暗金薄片闪着龙纹幽光。“先帝暗卫的颅骨符。”萧令仪的声音如冰锥刺入符阵,“慕容珩,你藏得好啊。”慕容珩僵死的眼皮猛然弹开,齿缝挤出厉笑:“萧家丫头……锁魂针母鼎虽毁……针毒早种进……”头颅突然爆裂!金蛊幼虫裹着脑浆喷溅,柳修竹翻袖挡开脓血,却见幼虫口器里叼着米粒大的玉牌——刻着“风徵羽”三字。
“余舟!”柳修竹厉喝,“你哥的命牌在慕容珩脑壳里!”皇陵地宫的余舟正劈开最后一具棺椁,闻言剑锋剧颤。棺中干尸胸前钉着同样玉牌,心口插着三根幽蓝锁魂针。“大哥……”他掰断锁魂针的刹那,针尖蓝芒顺指尖窜入血脉!地宫轰然震颤,血池龙脉与清漪宝阙的虎符共鸣激荡,柳修竹锁骨金蚕印暴涨,黑血如泉喷涌!
“风家血咒是假的。”萧令仪的身影出现在符阵中央,凤袍拂过慕容珩无头的尸身,“锁魂针毒才是真。当年先帝用此针操控风氏兄弟,慕容珩不过是看针人。”她指尖捏起金蚕幼虫,米粒命牌在虫腹莹莹发亮,“柳修竹,你心口三根锁魂针与余舟所中同源——针毒相吸,蛊虫食毒,所以金蚕印才认你为主。”
柳修竹抹了把锁骨喷涌的黑血,逆鳞匕猛地扎进心口!匕身嗡鸣震出三根幽蓝虚影,针形随金蚕啃噬渐趋透明。“陛下这局布了十年。”他笑着呕出毒血,“从让我接近萧令仪开始?”虎符残片在他掌心灼烧,龙脉水道图浮空展开,龙睛死穴处插着柄虚影匕首——与逆鳞匕一般无二。
“是萧令仪选中你。”女帝弹指震碎命牌,“她早知你是前朝镇龙匕化身,虎符为鞘,龙脉为毒。锁魂针不过是喂匕的血食。”符阵光幕应声分裂:左屏余舟在地宫呕血,蓝针毒纹已蔓至脖颈;右屏沈知节瘫在雪地,断臂处金蛊卵孵出百足蜈蚣;中屏柳修竹心口插匕,金蚕衔尾印爬满颈侧。
“解局之法唯有一个。”萧令仪抽出发间白玉簪,“用镇龙匕剖开龙喉死穴,饮尽前朝龙毒。”簪尖点向水道图龙喉处,“代价嘛……”她突然将簪子扎进身旁冯保的眼窝!“啊!”冯保惨叫中右眼珠弹进血池,池水瞬间蒸干!龙脉水道图剧烈扭曲,龙喉处裂开漆黑漩涡。
“代价是献祭锁魂针宿主的眼睛。”萧令仪拔出血淋淋的簪子,“冯保是最后一任针主,他的眼能开龙喉。”她将眼珠抛向柳修竹,“吞了它,你就能活。”
柳修竹接住黏腻的眼球。金蚕印兴奋地蠕动,黑血裹着眼球渗入伤口。“沈知节。”他唤道,“你的左臂喂蛊虫可惜了。”沈知节在宫墙下闷笑,残躯忽如炮弹撞向露台!断臂骨刺直插柳修竹心口,却在触及皮肤时软化如泥——金蚕印裂开巨口吞没骨刺,连带沈知节半身精血抽干!“劳务费……咳咳……”沈知节枯尸般坠落,“记得烧给我……”话未落人已气绝。
“余舟!”柳修竹喉间发出非人低吼,“该你了!”皇陵地宫的余舟正被锁魂针毒蚀穿五脏,闻声暴起撞向青铜棺椁!棺身风氏族徽金芒炸裂,他血肉之躯融进徽纹,蓝血石碎末凝成箭头射向水道图龙喉——正钉在漩涡中心!
龙啸震彻天地!柳修竹吞下冯保眼珠,逆鳞匕贯穿心口插进虎符凹槽。龙脉水道图实体化暴涨,漆黑龙喉喷出腐毒洪流!他锁骨金蚕印腾空化形,衔尾巨蚕张口鲸吞毒液,虫身随吞咽膨胀如山脉。京城地动山摇,符玉尽碎,百姓抱头鼠窜间忽见清漪宝阙方向升起吞天金蚕,蚕口叼着柄血色匕首。
“诸位莫慌!”楚夜破音的嘶吼响彻废墟,“此乃陛下新研‘金蚕吞毒阵’!现开启灾后重建促销——”他举着半块芝麻饼爬上断墙,“购‘安宅膏’满百盒,赠柳修竹同款心口插匕手办!”
金蚕虚影中,柳修竹的躯体渐化琥珀。最后一刻他瞥向宫墙下沈知节的残尸,却见那断臂处钻出条莹白蛊虫——口器正叼着半枚风氏命牌。虫身蠕动拼出二字:未死。
蚕影轰然坍缩,逆鳞匕坠入龙喉深渊。地宫血池里,余舟的银扣碎末聚成蓝血石,石中映出南疆十万大山。山巅残鼎旁,灰袍人的断指正蘸血画符,符咒与柳修竹心口消失的锁魂针痕一模一样。
萧令仪拾起滚落脚边的慕容珩头颅,指尖抠出发间龙纹骨片。“镇龙匕归位。”她将骨片按进自己心口,“该清理门户了。”凤眸倒映的废墟上,芝麻饼碎渣混着雪泥,被逃窜人群踩进血泊。
残月被翻卷的毒云撕扯得支离破碎,清漪宝阙露台上喷涌的黑色龙毒如决堤冥河,裹挟着砖石碎瓦与无数来不及逃离的低阶宫人的残躯,轰然冲向京城的每一条街巷。那吞天金蚕的虚影,在鲸吞了最后一股浓稠毒液后,发出饱胀到极致的、如同皮革撕裂般的呻吟,终于撑裂了自身的轮廓,化作亿万点带着剧毒腥气的暗金粉尘,与泼天而下的毒雨一起,狠狠砸在已成废墟的帝都之上。
喧嚣骤死,唯剩毒雨浇灌死地的淅沥声,以及伤者濒死的哀鸣。断壁残垣间,楚夜那被毒烟熏得嘶哑变调的吼声突兀响起:“瞧见了没!陛下神威!‘金蚕吞毒阵’!瞧瞧这干干净净的毒水儿,那可是龙脉精华!现订购十盒‘金蟾辟毒散’,送柳修竹吞毒立绘一份!存货不多,欲购从速啊!”
他举着那半块被毒泥糊得看不清面目的芝麻饼,艰难地从一个塌陷一半的门洞里爬出,踩着没过脚踝的漆黑泥浆,努力想在一个还算完好的高台瓦砾上站稳,继续他那荒诞不经的叫卖。他的脚下,一个被毒雨蚀烂半张脸的士兵,正徒劳地向上伸出白骨毕露的手。
就在楚夜的破锣嗓子试图拔高调门时,异变陡生!
被龙喉深渊最后吸入的那柄逆鳞匕——柳修竹化身的镇龙之器——坠落之处,那片覆盖整个露台的、尚未凝固的琥珀状毒浆,仿佛被投入巨石的粘稠湖面,猛然向内坍缩、凹陷,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涡眼!
“哗啦——!”
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的扭曲暗芒,如同濒死巨兽的呜咽,从那涡眼中心猛烈爆发,无声无息却摧枯拉朽地横扫开来。所过之处,无论是浸毒的砖石、断裂的梁柱,还是尚在挣扎的幸存者,都在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与声响,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抹去了存在的痕迹,化为最纯粹的、死寂的苍白色粉末,簌簌飘落,融入脚下的毒泽。
暗芒的中心,那涡眼坍缩之地,一点微弱的、跳动着的血色光华顽强地浮起。那是一颗心脏的轮廓,包裹在稀薄的、似乎随时会破裂的透明琥珀中,细若游丝地搏动。琥珀内部,依稀可见一个蜷缩的、赤裸的婴孩虚影,眉眼紧闭,眉宇间却凝着一丝不属于新生的、挥之不去的狠厉与疲惫。
——柳修竹!
或者说,是他以镇龙匕之身承受龙毒侵蚀、金蚕吞噬反哺、最终以心魂烙印为引,强行锚定下来的、被龙喉之力无数次冲刷撕裂又重聚后,一点残余的破碎本源!
血光心脏甫一现世,弥漫天地间的残余龙毒仿佛瞬间找到了新的归宿,化作道道墨色溪流,疯狂地向着那一点微弱血芒涌去!血芒贪婪地吸收着剧毒,每一次搏动都强韧一分,那婴孩虚影的轮廓也似清晰了半分。
“嘶…吼…”
几乎在琥珀心脏出现的同一时间,宫墙根下,那被沈知节“遗弃”的枯槁残躯猛地剧烈抽搐!那条从他断臂处钻出的莹白如玉的蛊虫,叼着那半枚刻有“风”字的白润命牌,虫身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白光如同熔岩般流淌,瞬间包裹住沈知节枯败的躯干。被吞噬精血只剩下骨架与干瘪皮囊的身体,竟在这白光的催化下,如同腐木逢春般滋生出粉嫩新肉!断臂之处,无数肉芽疯狂蠕动纠缠,一条覆盖着湿滑粘液、白得近乎透明、却筋肉虬结的新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成型!
新的手臂五指张开,精准地抓住了地上那块先前被柳修竹削下、嵌满慕容珩脑浆碎骨与芝麻饼渣的头皮碎片!那与虎符凹槽别无二致的陈旧疤痕暴露在白光中,骤然亮起幽暗的龙纹!
“呃…呵…”一声仿佛来自九幽深渊、饱含极致痛楚与刻骨兴奋的喘息,从那正在快速重生的躯体中传出。沈知节——或者说,某种借体还魂、或者说一直潜藏在沈知节枯骨之下的意志——猛地睁开了双眼!那不再是濒死的浑浊,而是一种非人的、燃烧着贪婪与渴欲的白灼光芒!他新生的手臂悍然发力——
“咔嚓!”
那嵌有暗金龙纹骨片(颅骨符)的头皮碎片,被他以蛮力狠狠捏碎!骨片化为金粉,一道浓缩到极致的、由纯粹龙气凝成的微小印记“嗖”地一声,直接烙印在了他那条新生手臂的掌心深处,与血肉融为一体!
“噗通!”
百里之外,南疆十万大山深处,锁魂鼎倾颓的废墟之上。指尖蘸着自身鲜血在残破鼎壁上描绘诡异血符的灰袍人,动作猛地一滞,身体剧烈一晃,险些栽倒。
覆盖在他面容前方的灰雾翻腾不休,一丝极其细微、却与他自身源出一脉的气息波动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如同蛛丝般传递而来。那波动之微弱,似乎随时会消散于莽莽山林间。
血符绘制戛然而止。灰袍人缓缓抬起那只曾断了一指的、枯槁如鸟爪的手掌,静静凝视着指尖残留的鲜血。那血并非纯粹的鲜红,其中混杂着一缕微不可察的、沉淀了无数年月的、锁魂针独有幽蓝色泽!
他灰雾后的视线,缓缓转向北方,那是帝都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峦与弥漫的毒云,看到露台上那颗搏动的琥珀心脏,看到宫墙下那条诡异重生的手臂。一丝近乎碎裂的寒冰裂纹般的波动,终于浮现在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
不是惊喜,不是激动,是纯粹到极致的、冰冷的、贪婪的占有欲。
“…种子…发芽了…” 破碎嘶哑的低语,如同诅咒,又似某种开启仪式的咒言,在山风呜咽中消弭。
皇陵地宫深处。
余舟如同一具被丢弃的破败玩偶,仰躺在血池边缘冰冷的砖石上。体内锁魂针毒的侵蚀并未因风氏族徽的化解而完全消失,更因最后那撞击棺椁、引导银扣之力的爆发而反噬汹涌。蓝黑色的毒纹如同活物藤蔓,狰狞地缠绕住他半条颈项和半张脸孔,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滚烫的烙铁在刮擦着碎裂的经脉。右臂被风氏族徽金芒融化后的位置,血肉模糊,伤口边缘隐隐附着着幽蓝的针毒,阻止着愈合。
然而,他那只未被毒纹侵染的左眼,却死死盯着自己摊开的左手掌心。一块全新的、鸽子蛋大小的、边缘尚不平整的晶体,正闪烁着内敛而坚韧的幽蓝色泽——正是他先前那枚彻底化为齑粉的银扣碎末,融合了此地逸散的风氏血脉力量、以及柳修竹逆鳞匕最后钉入水道图龙喉时逸散出的一丝精纯灵机,在他体内锁魂针毒的极端压力下,强行凝聚而生的【蓝血石】!
与先前作为扣饰的不同,这块新生的蓝血石如同他心脏的一部分,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与他残存的生机同频,每一次幽光闪烁,内部都清晰地映照出南疆锁魂鼎废墟的景象,并如同磁针般,牢牢指向那个灰袍人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