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徐知然是被重物落地的声音惊醒的。
她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睛,看清了落在前方不远处的东西。
一具女尸。
一具划花了脸,遍体鳞伤的女尸。
尸身的眼睛瞪得老大,凝固着惊恐怨毒的神色,死不瞑目。
徐知然感觉浑身毛孔都炸开了,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她连忙把拳头塞进嘴里,阻住了一声即将破口而出的尖叫。
前面有人!
一双穿黑色绣祥云文麋皮靴子的脚,迈过密密丛丛的花枝,踱了过来。大红滚金边的长袍下摆微微起伏,上面还沾着暗褐色的血。
明明旁边躺着尸体,可走近的脚步却悠然而笃定,仿佛闲庭信步。
完了!她要被发现了!
徐知然几乎将脸埋进身下潮湿的泥土里,浑身冰凉。
好在来人似乎没有看见她。两株高大的花枝缠绕着,开满了艳丽的红花,挡住了她刻意伏低的身形。
来人停在她前方不远处,俯下身,抱起尸体,垂眸端详了片刻。
即使身处这样恐怖的氛围中,徐知然还是不能不注意到,这是一个非常好看的男人。
虽然只能看到半个侧脸,可她之前在娱乐圈打滚,见过的帅哥不知凡几,这个男人的长相,几乎秒杀她见过的所有明星。
男人擦去女尸脸上的泥土,轻柔地阖上她大睁的双眼。那神情动作,仿佛怀中抱着的不是尸体,而是他轻怜密爱的情人。
“难为你……长了这么一双眼睛。”说完这句让人听不懂的话,男人叹息一声,随后毫不留恋地将尸体扔进前面的坑里,随意撒了些土,将尸身掩埋。
……想多了,亏她刚才还觉得他温柔。
男人转身走远,徐知然一动也不敢动,又等了好一会儿,感觉周遭再无动静,她才挪动着趴麻了的身体,艰难站起身来。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先离开这里再说。
谁知她没走出两步,身后蓦地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将她钉在原地。
“站住。”
一瞬间,徐知然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是刚才埋尸的男人。
他没走?!
身后的目光阴冷有如实质,刺的她后颈冰凉生痛,几乎没勇气回过头去。
“小姐好耐性。”男人不疾不徐地走过来,“藏了这么久,我都不忍心拆穿你了。”
嘴上说着不忍心,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却悄无声息地抵住了徐知然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说,你是谁。”
正面和男人对视,徐知然更清晰感受到美貌的冲击。他的眼睛极黑,漠然俯视着她,眼角一点红色小痣,让他极盛的容貌平添几分妖异。
看到那颗痣,以及匕首刀鞘上的蛇头花纹,徐知然突然福如心至,知道了男人的身份。
临安侯,纵青山。大历朝特务机构监察寮少督主。飞机失事前,她看的古早宅斗文里的疯批男二!
原来,她穿书了。
见她不回答,纵青山的匕首轻轻往前送了一点,徐知然感觉颈侧一阵刺痛,匕尖已经刺破了皮肉。
“别杀我!”徐知然忙道,“我是通政使徐松家的四小姐,徐芳菲!”
徐知然在赌。
原书里,纵青山痴恋女主徐芳菲,只是他遇见女主时已毁了容,一直戴着面具。眼下他的脸完好无损,说明还没遇见女主。
她如今假借身份,希望女主光环能保佑她,别一上来就被杀了。
“徐四小姐。”纵青山不为所动,“你喜欢什么花?”
徐知然一愣:“什么?”
纵青山的语气仿佛在谈论天气:“这里有很多花,你想被埋在哪株下面,自己选。”
徐知然瞪大了眼睛。
女主光环不管用啊!
“你不能杀我!”冷汗像蛇一样钻入衣领,徐知然指甲掐紧掌心,竭力不让自己声音颤抖。
“今日我来此处,家里人都知道。若我不回去,他们一定会来寻我,届时你这杀人埋尸的秘密,可就藏不住了!”
“呵。”纵青山面色不动,“说谎不打草稿。定京城哪个官宦人家敢让女儿来这里。你若知会了家人,又怎会挑这样一个泥泞雨天,偷偷从后门潜入?”
他似乎无意听到她的回答,匕首回撤,慢条斯理的在她衣襟上擦了擦了匕尖的血迹,重新收回腰间。
“我不想搞得血溅三尺。”他的手慢慢掐住她的喉咙,“能在这里当花肥,是你的福气。永别了,徐四小姐。”
电光火石间,徐知然猛地抬手,一手抓住纵青山掐着自己的手腕,另一手握拳猛击他肘弯,同时屈膝抬脚,直踢他胯下!
她在现代拍过不少武打戏,接受过专业的武术指导,也学过柔道、散打,虽不指望一击制敌,却希望能出其不意,争得一线生机。
纵青山没料到她这么一个娇柔女子,竟敢暴起反抗,一不留神被她挣脱了出去。
然而他的动作比她要快得多。他一个侧身,避开她飞踢的脚,同时反手为刀,就要击向她的后颈!
徐知然一击不中,索性整个人合身扑上,去抢纵青山腰间的匕首。
纵青山没想到她还敢扑上来,未及闪避,已被她整个撞进怀里。
嗤啦——他的前襟被扯开一大片。
一瞬间,时间仿佛定格了。
纵青山脸和手上的皮肤都完美无瑕,仿佛上好的羊脂玉,可是他胸口露出的肌肤,却纵横交错,布满了狰狞的、新旧不一的伤疤。
最新的一道,几乎横贯整个前胸,皮肉翻出,颜色鲜红,分明是刚割伤不久的。
——是谁伤了他?
伤痕累累的胸口前,一枚式样古朴的缺角玉佩,静静悬挂其上。
徐知然瞪大眼睛。这玉佩!是……
可她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被重新扼住咽喉,喉间涌上一阵腥甜。
“你找死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啊。”纵青山的声音里出现了真正的怒气。
徐知然推拒着他的手臂,艰难挤出一点声音:“芸、芸娘……”
“你说什么?”纵青山一怔,铁箍般的手松开了些许。
“咳、咳咳咳咳咳!”徐知然呛咳不已,她吐出一口血沫,嘶哑道:“我说,你不能杀我,因为我是芸娘临终托你照顾之人!”
芸娘,纵青山早死的白月光。
纵青山那仿佛无机质般的眼睛里,两道幽深的光聚拢起来,认真打量她。
徐知然鼓足勇气和他对视,知道此时不是露怯的时候。
“你认识芸娘?”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身上的气息突然变得极其冰冷:“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说。”
徐知然吞了吞口水:“…我认识你胸口那枚月牙佩,那是芸娘留下的信物。这玉佩本是一对,她说过,如果某天有人拿另一半玉佩来找你,要你一定要好生照顾,是不是?那个人就是我!”
看到纵青山的神色,徐知然知道自己终于赌对了一次。
纵青山看着她,神色晦暗:“芸娘出身扬州瘦马,你却是定京城的大家小姐,又怎会和她结交?”
“这……”徐知然回忆着原书情节,信口乱编:“我幼时曾生活在扬州,有几年日子过得艰难,机缘巧合认识了芸娘。后来我随家人搬到定京,与她只有书信往来。
她在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附上了一半玉佩,说她身患重病,恐怕不久于世。她已有托付,要我如遇到过不去的困难,就拿着玉佩,去她信中所书地址,找人求助。”
“我如今日子过得尚可,并未想过求助之事,只是担心她的身体。可从那封信后我们就断了联系,我多方打听,才知她已不幸离世。
直到方才见到侯爷所戴玉佩,才知道芸娘托付之人,竟是侯爷。”
谎言的核心是三分真七分假,原书中芸娘留下玉佩临终托孤,是纵青山的私隐,她说出这私密细节,已可取信大半。至于其他的,就看芸娘的托付在纵青山心中,价值几何了。
纵青山定定看着她。他的目光非常幽深,专注看人的时候,似乎一切谎言都无所遁形。
在那样的目光笼罩下,徐知然的后背几乎被冷汗湿透了。然而她是演员,演员最重要的就是信念感。
既然已经开始演了,硬着头皮她也会演到底。现在可没有人会喊cut,要么赌赢,要么死。
她在心中代入芸娘挚友的身份,泪盈于睫,泫然欲泣:“芸娘待我恩重,可我却连她的坟茔在哪都不知道,只得遥自祭拜……”
纵青山的声音淡淡响起:“芸娘的尸身就埋在这里,你若想祭拜,便在此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