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身青色劲装,更衬得他肩宽腿长,潇洒挺拔。比身姿更出众的是他的容貌,如果纵青山是暗夜里勾人魂魄的精魅,他就是夏日里的骄阳,明亮耀眼,简直让人自惭形秽。
少年不紧不慢地走到趴在地上哎呦直叫的刘秀才面前,用鞋尖踢了他一下,好像他是什么粘到鞋上的脏东西一般,嗤道:“当街殴妻,被揭了老底还敢追打,这样窝囊又无耻的男人,小爷我倒是第一次见。喂,做人做成你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脸面,要我说,趁早自我了断了干净,反正活着也是丢人现眼。”
“你、你是什么人……”刘秀才呻吟着问。
“你管我是什么人,我是你祖宗!”少年的黑色长鞭“啪”地抽在男人旁边的青石地上,惊得他一个瑟缩:“一个大男人,当街打女人,竟还找出那么多说辞来,真是可笑。定京城的书生要是都像你这样道貌岸然,那可真是家国不幸了。”
少年清亮的目光慢慢扫过周围的看客,嘲道:“这么多人,看见大男人当街打女人,竟然就这么干看着,没一个敢上前拦阻,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有胆气。”
他年纪虽轻,可言语间自有一种上位者的威压,众人被他气势所摄,竟无一人敢出声辩解。少年不再看旁人,走近徐知然,眉目舒展,露出个笑脸:“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徐知然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衣着虽不如何华贵,却掩不住通身的气派。那种不经意间睥睨一切的霸气自信,一看就是众星捧月长大的,绝非凡人。
“姑娘?”少年看徐知然只是看着他没回应,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位姑娘?”
徐知然回过神来,朝少年福了一福:“感谢公子仗义援手,我没事。”
她走过去把被男人打得遍体鳞伤的女人扶到一边,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让她擦脸上的血和泪。少年看着她做这些事,问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徐知然道:“我只是一个小丫鬟,公子叫我白鹭就好。”
站在一旁的白鹭本人……
少年看了她两眼,又见翠柳白鹭两人紧紧护在她身侧,微笑道:“你这模样,看起来可不像是个丫鬟。”
“公子谬赞了。”徐知然端详被打女子凄惨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心头火起,对少年的回话也带了迁怒:“丫鬟里,长得平头整脸些的原也不少。还是公子觉得,若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一个小丫鬟便不配替人出头么?”
“我可没这个意思。”少年无辜道:“丫鬟小姐,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小姑娘,敢当街站出来打抱不平,很有勇气。”
他抱了抱拳:“我姓石,石头的石,刚从西北回京不久。白姑娘,很高兴认识你。”
姓石,刚从西北回来。徐知然又打量了一下他,他虽穿得素净,可腰间佩戴的九转回纹白玉佩,荧光流转,一看就非凡品,恐怕等闲亲贵都不可得。
姓石,来自西北,石,时——镇北王的世子,时逍!
霍,这是碰上原书男主了。
徐知然想起书中看过的种种他和女主的痴缠桥段,再看看面前的飒爽少年,略感怪异。
不过眼下,他只是个路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徐知然对他点了点头,又看向面前凄惨的女子,附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这位娘子,你方才说,他在家对你经常打骂。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为夫。若你能离开那个家,跑得远远的,当能自救。
反正今天已经闹成这样,若我是你,必跟他和离。如果他不同意,就去官府告他,如果官府不理,或者你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困难,就到城南永甲巷的徐府找我,说找徐家三小姐即可。届时我定会设法帮你。”
女子怔怔地看着她,蓦地泪盈于睫,朝她深深一礼:“多谢姑娘。”
“不客气。性命是自己的,一定要爱惜。”徐知然拍拍她的肩:“你这么年轻,以后日子还长呢,大可以从头开始。保重。”
少年负手立在外侧,等她对女子嘱咐完了,便道:“不知姑娘府上何处?我送你回去吧。”
徐知然也不推辞,跟他一道离了人群,走向主街街口。一直走到徐府的马车附近,徐知然停下脚步道:“我们的马车就在前面,多谢公子相送。”
少年望了望停在拐角处的马车,又歪头看了看徐知然,笑道:“好吧,那就此别过了。不过临别之前,你是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
徐知然对他这么快就戳穿自己撒谎,也不惊讶,只说:“今日不过萍水相逢,如果有机会再见,我会告诉你的!”
“哈哈,好!”少年朗声一笑,把手里握着的皮鞭递给她:“喏,拿着,你方才打抱不平,虽然勇敢,却也有点危险。对方毕竟是个大男人,真要动手,只怕你会吃亏。这个鞭子送给你,就当今天有缘相遇的见面礼吧。”
皮鞭通体漆黑,触手温热,手柄上镶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打眼一看,就知是难得的上品。
徐知然心里一动。原书里男女主初次见面,他也送了一件礼物给女主,不过不是鞭子罢了。
她接过鞭子,笑了一笑:“多谢公子。”
少年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临街二楼茶庄,一扇朝向徐知然马车方向的窗户,轻轻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