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徐知然的轻松自在,幽兰苑里,正笼罩着低气压。
奇珍楼掌柜受了发落,迫不及待来求云缥缈搭救。他三言两语把徐知然在店里发威的事情说了,一个头叩在地上:“夫人,三小姐说只给小人三天的时间交割账目,之后就让小人卷铺盖滚蛋,还求夫人发发慈悲,救救小人吧!”
云缥缈如今每日对自己耳提面命,要求自己一言一行都要符合人设。听了掌柜的哭诉,又想想屏风后面躲着的人,她美眸闪烁,沉吟道:“你刚才说,最后是一个年轻公子来替三小姐掏了钱,你可知那公子是什么身份?”
“这小人不知。不过那公子气宇不凡,我听三小姐叫他‘世子’。”
“世子?”云缥缈柳眉微蹙,心下转过几个念头,看掌柜一脸焦急,便暂且抛开模糊的思绪,道:“吴掌柜,你好歹也是经年的老人了,怎么做事情这样不谨慎,为了一点小利闹成这样,眼皮子也太浅了些。”
“夫人,都是小人的错,可谁知道三小姐会突然来店里,又刚好撞上这么桩事!小人在这奇珍楼也有五年了,别说三小姐本人,就连她跟前的人也从来没在店里拿过什么东西,小人实在是不认识……”
“好了。”云缥缈安抚他:“她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从来不管事,这奇珍楼虽说是先夫人陪嫁之物,可这几年全靠你勉力经营,才有如今的光景,我怎会不知你的辛苦?你放心,我必定会尽力保你,实在不成,也会给你找一个好去处,必不会亏待了你。”
“多谢夫人!小人定当鞍前马后…”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云缥缈有些不耐,“你放才说,三小姐给你三天时间交割账目?现下你先回去,把该做的工作做好,别再出什么事。”
掌柜忙道:“三天时间哪里够!小人在奇珍楼五娘,光每年的总账,就有五大厚本,更别说其他的小账目……”
云缥缈心里一动。莫非徐知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听这掌柜的言语,知其不是什么纯良之辈,守着奇珍楼这么大的珠宝铺子,想来掌柜没少捞油水,账目上肯定有不少问题。徐知然言明只给他三日功夫交接,时间如此仓促,就算他不眠不休做假账,估计也很难做得平。
难道徐知如是想抓他账上的把柄,将他开了,将这生意揽到自己手中?
若是这样,需得助她一臂之力才行。
思及此,云缥缈故意露出一副轻蔑的神色:“你回去踏实做你的掌柜,你是我的人,岂是她想动就能动的?交接账目的事,不必管它,安心等我的消息即可。”
掌柜得了云缥缈的允诺,安心了不少,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他走后,素白折枝梅花屏风后面,闪出一个人来,正是徐知如。
“娘,徐知然怎么会突然去奇珍楼发难……”她想起自己先前去找徐知然吵闹时,徐知然曾讽刺她,说她穿的戴的,都是自己母家的供奉,不由地咬牙切齿:“好呀,这妮子是来争财产来了!这是报复,绝对是报复!”
“本来就是她娘留下的东西,她就算要收回去,也在情理之中。”
徐知如急了:“娘,你怎么这么说!这奇珍楼一年有多少进项,怎么能就这么还回去,便宜了那个小贱人!”她疑惑地看着母亲:“您最近怎么总是帮着徐知然,我都有点不认识您了……”
徐松为官谨小慎微,轻易不肯收受贿赂,如今徐府的偌大家业,竟大半是靠柳氏留下的产业经营所得。徐知如又一向爱攀比,平生最恨别人说她是庶女上位,什么都要用最好的。
变成嫡女后,更添了许多骄矜奢侈的习气,锦衣华服,金银珠宝,钗环首饰,单靠府里发的那点月例银子是万万不够的。如果徐知然要把生母的产业收回,无异于割她的肉。
云缥缈咳了一声,淡淡道:“我并非帮她说话,只是下金蛋的母鸡,谁都想要。不过这铺子如今既然在我手中,想要回去也没那么容易。她一个闺阁女儿,很多事即使想办也是有心无力。”
“话虽如此,可是等过两年议了亲,她肯定会把这些东西都当作嫁妆带走的!”
“她想带,就让她带好了。不过届时带的是会下蛋的母鸡,还是一个空壳子,还不是我说了算。”云缥缈看着女儿:“你是姐姐,议亲在先,娘一定会给你定下一门顶好的婚事,让你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出嫁。你放心,执掌中馈这么多年,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的。”
“娘……”说到嫁人,徐知如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她依偎到母亲怀里:“我就知道娘是最疼我的!”
云缥缈暗暗长吁一口气。这恶毒继母的人设,不好维持啊。只是不知道偶像为何会到奇珍楼发威,还是要赶快和她通好气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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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英阁里,徐知然连打了两个喷嚏。
如今天气渐渐转热,她想要做些控油防晒的护肤品,这几日正在研究配方。徐芳菲来找过她两次,看她院里放了一大堆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丫鬟仆妇弄花摘草,忙忙碌碌,不明所以,倒也没多说什么。其他人一般不会轻易踏足她的落英阁,她便乐得清净。
只是这清净没持续多长时间,便被打破了。
因为时逍的请柬送到了府上。
大历朝文官武将泾渭分明,一向往来不多。镇北王一家自回京后,便俨然是全定京最大的红人,只是他们处事低调,除了刚回京的时候接受皇上封赏,朝臣恭贺,热闹了一阵子,其他时候相交的也不过是寥寥几家,和定京城一般的权贵都不大往来,想攀关系都攀不上。
现下时逍的请柬一送到,徐府顿时炸开了锅。
徐松看着面前的请柬,又喜又疑:“奇怪,我与镇北王府一向没有往来,与世子更是从未见过,他怎么会特意给徐府送请柬,邀请我去观看今年的展演赛?还是以私人名义……”
时逍的请柬并非以镇北王府的名义送达,而是由他的亲随送来,言明时逍仰慕徐大人文采,想结交认识,故而特以私人名义送请柬来,敬请携家眷观赛赏评云云。
可是徐松虽自恃有才,却没昏头,时逍一个少年将军,没事怎么会来和他一个年龄大了二十多岁的文官结交,而且特意言明“携家眷观赛”,时逍这请柬,显然不是看他的面子送来的。
他沉思片刻,吩咐管家:“去把夫人和二小姐叫来。”
从假信事件后,徐松对云缥缈就一直淡淡的。现下见云缥缈带着徐知如匆匆赶来,香汗微微,不觉生了几丝柔情,温声道:“你坐。”
云缥缈应声坐了,徐松示意她看那请柬:“这是镇北王府送来的请柬,你看看。”
云缥缈听说是镇北王府送来的请柬,也是一惊,忙捧了细细看了,道:“这镇北王世子,妾身从未见过,只听说他是如今定京城里炙手可热的新贵。老爷的意思是……?”
徐松眸光闪动:“如儿近来出门的时候,可曾见过世子?”
徐知如一头雾水,细细回想:“没有啊,女儿最近只到锦衣坊买过几身衣服,去工部侍郎府上参加了一次小姐们的游园会,别的时候未曾出门,也从没见过镇北王世子。”
“那就怪了。我徐府与镇北王府素无往来,世子怎会特意送来请柬,还写明让我携家眷观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