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少校的轮椅“战车”冲出军区总医院时,活像一台失控的卡丁车撞进了瓷器店。
特种电机驱动的轮毂发出低沉的咆哮,橡胶轮胎在光洁如镜的医院走廊地板上擦出两道焦糊的黑痕,带着刺耳的摩擦声。警卫员在后面玩命狂奔,活像追着失控火箭的倒霉蛋。推着药车的护士吓得花容失色,药瓶叮当乱跳。一个坐着轮椅晒太阳的老爷子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另一台轮椅以漂移过弯的姿态从他面前呼啸而过,带起的风掀飞了他膝盖上的《老年报》。
“首长!限速!院内限速五公里!”警卫员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后面追来。
“五公里?!老子当年开坦克也没这么憋屈过!”赵少校头也不回,手指在扶手的红色按钮上又按了一下,轮椅电机瞬间发出更高频的嗡鸣,速度再提一档!杯架里那个搪瓷缸子里的水,违反物理定律般稳稳当当,水面连波纹都没起。
陆子昂死死抓着轮椅靠背上的把手,感觉自己像挂在f1赛车尾翼上的破风筝。劲风扑面,吹得他睁不开眼,迷彩服的领口灌满了风,鼓得像气球。他看着走廊尽头越来越近的玻璃感应门,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首长!门!门!”
“坐稳了!”赵少校一声低吼,操控轮椅在离感应门还有两米时猛地一个甩尾!轮椅侧轮离地,仅靠两个驱动轮支撑,硬生生划出一个惊险的漂移弧线!在感应门刚刚开启一条缝的瞬间,轮椅如同游鱼般“嗖”地钻了出去!
门外,一辆墨绿色、引擎盖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熄火)的军用吉普正等着。司机看到漂移出来的轮椅,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愣着干嘛!开门!”赵少校的轮椅一个急刹,稳稳停在敞开的吉普车后门旁,杯架里的水晃都没晃一下。
陆子昂手脚发软地爬上吉普后座,感觉像刚从滚筒洗衣机里爬出来。赵少校双手一撑,以一个极其利落的动作,连人带轮椅把自己“挪”进了副驾驶位,轮椅折叠机构咔哒一声自动收拢卡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超过三秒。
“开车!目标:江南影视城404筒子楼!最高优先级!给我把油门焊死!”赵少校的声音像出膛的炮弹。
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吉普车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巨大的推背感把陆子昂狠狠摁在座椅上。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再瞄了一眼副驾上气定神闲、甚至端起搪瓷缸子抿了口水的赵少校,深刻怀疑这位爷胸口缠的不是绷带,是氮气加速罐。
江南影视城,404筒子楼。
昔日的“咸鱼圣地”,此刻被围成了铁桶。
墨绿色的军用卡车堵死了所有巷口,荷枪实弹的士兵拉起警戒线,空气里弥漫着肃杀的气氛。看热闹的群演和居民被远远隔开,议论纷纷。张大妈挥舞着荧光扇想挤进去看热闹,被一个板着脸的兵哥哥礼貌而坚决地拦了回去:“大娘,前面军事演习,危险!”
“演习?演抓特务啊?”张大妈眼睛放光,“是不是陆工又搞出啥大新闻了?我就说那小子不一般!上回跳广场舞我就看出来了!”
吉普车一个甩尾,粗暴地停在筒子楼那掉漆的破铁门前。赵少校操控轮椅“走”下车,动作依旧彪悍。陆子昂紧随其后,看着这栋熟悉又陌生的破楼,恍如隔世。
“目标区域已封锁!楼内人员已清空!”一个上尉跑过来敬礼,表情严肃,“技术组正在扫描,尚未发现异常爆炸物或电子信号源!”
赵少校点点头,看向陆子昂:“你的地盘,带路。”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贴满小广告的破木门,熟悉的霉味混合着泡面调料包的气息扑面而来。楼梯间昏暗,墙皮剥落得如同长了牛皮癣。陆子昂走在前面,赵少校的轮椅电机发出轻微的嗡鸣,稳稳地跟在他后面一级一级“爬”楼。
来到四楼,走廊尽头,那扇熟悉的、门牌号“404”都歪了的破木门。陆子昂掏出钥匙——那把重生后花五块钱配的、都快磨平齿的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
门开了。
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汗味、泡面味、灰尘味和某种不可名状气息的“单身汉之味”汹涌而出。赵少校眉头都没皱一下,操控轮椅直接“开”了进去。
屋子里还是老样子。掉皮的墙壁,嘎吱响的破铁架床,堆满烟头和泡面盒的桌子,唯一值钱的“家电”是床头那个小风扇,扇叶上还挂着蛛网。角落里,一个巨大的、印着“康帅傅”logo的泡面纸箱格外醒目,里面塞满了穿过的脏衣服和空包装袋。
坐标定位的终点,精确指向这个泡面箱!
技术兵如临大敌,手持各种探测仪器,小心翼翼地围了上去。扫描仪的绿灯稳定亮着。
“报告!箱体无金属反应!无电子信号源!无化学残留!初步判定……就是个垃圾箱。”技术兵表情有点尴尬。
赵少校没说话,操控轮椅靠近,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那个脏兮兮的纸箱。他伸出手指,在纸箱侧面一处油渍较厚的地方抹了一下,放到鼻尖闻了闻,眉头微皱。
“拆。”
两个士兵戴上防割手套,小心翼翼地拆开纸箱。里面果然是揉成一团的脏衣服、空泡面袋、甚至还有几本卷了边的旧杂志。技术兵一件件仔细检查,连衣服夹层都没放过,一无所获。
气氛有些凝滞。难道林绾绾耍了他们?或者坐标有误?
陆子昂的目光却死死盯住纸箱底部。那里垫着一层厚厚的、用来防潮的旧报纸。报纸的日期……是他重生后搬进来那天的!
他蹲下身,不顾脏污,伸手拨开那些旧报纸。手指触碰到箱底硬纸板的瞬间,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感传来!
不是物理震动,更像是……某种低频共鸣?他裤兜里那块冰冷的工牌残骸,似乎也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等等!”陆子昂出声,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用力掀开那层垫底的旧报纸!
纸箱的硬纸板底部,赫然被人用极其精巧的手法,切割出了一个与底板颜色、纹理几乎完全一致的方形暗格!暗格边缘严丝合缝,若非陆子昂那玄乎的“手感”和工牌的微妙呼应,肉眼几乎无法分辨!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通体哑光黑,比烟盒略大,造型极其复古,像一块厚实的板砖。表面没有任何接口、指示灯或按钮,只有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冰冷的金属质感。在它的一角,镶嵌着一小块透明的晶片,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幽蓝色冷光。
正是赵少校扫描下来的三维动态密钥图上闪烁的沙漏标志的颜色!
“生物特征加密硬盘……‘黑石’!”一个见多识广的技术军官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这东西……我只在绝密档案的照片里见过!冷战时期的顶级货!没想到真有实物!”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块不起眼的“黑砖头”上。名单!那份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名单,就在这里面!
“怎么启动?”赵少校声音紧绷。
“需要预设的生物密钥!血液、特定组织液、或者……与之绑定的脑电波特征!”技术军官语速飞快,“强行破解或错误尝试超过三次,内部的高能化学蚀刻剂会瞬间溶解所有存储晶片!”
陆建国远在千里之外的医院,昏迷不醒!
唯一的希望,似乎断了。
陆子昂看着那块冰冷的“黑石”,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父亲的血脉……脑电波……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里那块同样冰冷的工牌残骸。残骸内部,那点早已熄灭的感应,似乎在回应着“黑石”的幽蓝光芒,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
他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伸出手,没有去碰那块“黑石”,而是握住了裤兜里那块扭曲的、沾满父亲血迹的工牌残骸。
然后,他将这块冰冷的废铁片,缓缓地、坚定地,贴向了“黑石”表面那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晶片!
嗡——!
就在工牌残骸接触晶片的瞬间!
一股无形的、强烈的波动以接触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工牌残骸内部,那点早已枯竭的微弱电流,如同回光返照般骤然爆发!幽蓝色的电弧在扭曲的金属缝隙间疯狂跳跃、闪烁!
与此同时,“黑石”表面那幽蓝的晶片光芒大盛!沙漏标志的虚影在晶片上方急速旋转!
滴!
一声轻微的、如同水滴落下的声音响起。
“黑石”光滑的表面,如同沉睡的魔方被唤醒,无声地裂开几道细缝,露出内里复杂的精密结构。中央,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微型屏幕亮了起来,幽蓝的光芒映亮了陆子昂苍白的脸。
屏幕上没有名单,没有数据,只有一行极其简洁、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房间内炸响的提示:
【生物密钥验证通过:遗传关联度998。】
【最高权限解锁。】
【数据载入中……】
陆子昂握着那块滚烫的工牌残骸,感受着它内部如同心脏般搏动的最后余温,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父亲的血,浸透了这块铁片。
他的血,流淌在自己身体里。
这块扭曲的废铁,竟成了打开二十年血债之门的……最后一把钥匙。
屏幕幽蓝的光芒闪烁,最终定格。一份长长的名单,如同展开的死亡卷轴,清晰地、冰冷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