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池畔的灯树缀满了红纱灯,将水面映得如流火。
腊月的风裹着梅香掠过雕栏,\"盛唐诗会\"四个鎏金大字在灯影里晃着,照得苏婉儿素色襦裙上的缠枝纹忽明忽暗。
她站在临水的主案后,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玉牌——那是系统今日刚解锁的\"人脉图谱\",此刻正微微发烫。
\"诸位,\"她的声音清润如泉,\"诗会无门槛,有诗即登堂。
今夜不论功名,只论诗心。\"
掌声如潮涌来。
太学的学子举着诗卷挤在廊下,卖胡饼的老妇踮脚往人群里张望,连平日只逛平康坊的贵公子都放下了折扇。
杜甫坐在左首第一位,补了又补的棉袍在灯火里泛着暖光,他冲苏婉儿微微颔首,掌心还攥着半块冷掉的炊饼——那是方才偷偷塞给门外卖炭翁的。
诗会进行到第三轮\"咏时\",气氛正热。
穿月白锦袍的少年郎刚吟完\"愿得长缨系落日\",满堂彩声未歇,右首第三席突然\"哐当\"一声。
青衫男子踉跄着站起来,广袖扫落了案上的酒盏。
他面容清瘦,眉间带着股刻意的狂傲:\"某有一诗,题为《牝鸡谣》。\"
空气陡然凝了。
\"女子弄文已可嗤,更持朱笔点诗魁。\"他扬声念道,声线里裹着冰碴子,\"若教裙钗掌文柄,长安花瘦曲江浊!\"
词句如利箭,戳破了诗会的雅静。
贵女们攥紧了帕子,老学究们吹胡子瞪眼,卖胡饼的老妇吓得退了半步,竹篮里的芝麻簌簌往下掉。
苏婉儿望着男子头顶的红绳——系统浮窗在视网膜上跳动,明晃晃写着\"厄难:刺杀未遂\"。
\"拿下。\"她的声音比腊月的风还冷。
四个带刀侍卫从廊柱后闪出来。
男子突然暴喝一声,右手往袖中一探。
银亮的匕首寒光乍现,却被侍卫用刀鞘精准磕落,\"当啷\"掉在苏婉儿脚边。
\"大胆!\"韩愈\"噌\"地站起来,腰间玉佩撞在案角,\"光天化日行刺,还有王法么?\"他转头望向苏婉儿,眼底燃着一簇火——前日他替苏婉儿誊抄诗会告示时,她低头校稿的侧影,此刻正和眼前的冷硬眉眼重叠。
人群炸开了锅。
有书生喊\"抓刺客\",有老妇捂着眼尖叫,赵府的管事缩在角落,手指绞着衣角直发抖。
苏婉儿蹲下身,拾起那柄匕首。
刀刃上还沾着半枚青灰色的指甲——是方才挣扎时刮破的。
\"这位江南才子。\"她抬眼望向男子,\"你袖中藏刃,是来写诗,还是来索命?\"
男子脖颈暴起青筋:\"某某见诗会乌烟瘴气,一时激愤!\"
\"激愤到提前写好匿名信?\"苏婉儿从袖中抽出一张信笺——正是三日前烧剩的半角,\"松烟墨混沉水香,赵大人书房的标配。\"她指尖轻点桌面,系统兑换的\"辩伪术\"在脑内翻涌,\"你方才念诗的笔迹,和这信上的"杀机将至",起笔时都带三分右斜。\"
男子的脸瞬间煞白。
他盯着信笺,喉结动了动,突然跪在地上:\"是赵大人他说只要搅了诗会,就赏我五百贯!\"
\"啪!\"
杜甫拍案而起,茶盏震得跳了三跳。
他的棉袍被气浪掀起,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中衣:\"好个赵大人!
诗会论心,他偏要论钱!
当年我在洛阳见他强占民田,今日又来毁我文脉——\"他突然剧烈咳嗽,指节攥得泛白。
苏婉儿忙命丫鬟递上蜜饯。
余光瞥见韩愈正往杜甫杯中续温水,少年的耳尖通红,却把动作做得极稳。
\"好诗!\"
众人循声望去。
穿绯色公服的宦官捧着金漆托盘立在阶前,托盘里的酒壶映着灯火,\"太上皇说,苏娘子护得诗心,当饮此酒。\"
满场寂静。
不知是谁先鼓起掌,掌声如滚雷般炸响。
卖胡饼的老妇举着半块饼欢呼,太学生们把诗卷抛向空中,连方才缩着的赵府管事都跟着拍起手——拍得比谁都响。
苏婉儿接过酒壶,指尖触到壶身的烫金\"长乐\"二字。
她仰头饮了一口,酒液辛辣,却在喉间漫开甜意。
抬眼时,见韩愈正望着她笑,眼尾的泪痣在灯影里忽闪;杜甫擦了擦嘴角的血,冲她竖起大拇指;连廊下的小丫鬟都攥着帕子,眼睛亮得像星子。
可当她的目光扫过西市方向时,系统突然震动。
视网膜上浮现出一道淡紫色的命运线,像条游蛇,缠在西市的胡商驼队旗幡上。
她攥紧酒壶,指节泛白——那是系统从未显示过的颜色,像暴雨前的云。
\"苏娘子?\"韩愈的声音带着关切。
她转头,笑得清浅:\"无事。\"
夜风卷着灯花簌簌落下,落进曲江池,惊起一圈圈涟漪。
苏婉儿望着水面上碎掉的灯影,忽然想起三日前炭盆里的\"杀机\"二字——那火,终究是没烧尽。
西市的驼铃声远远传来,混着诗会的笑声,在夜色里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