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一交,他们就急切地催余紫嫣:“小余,你赶紧拿着这文件去找吴科长,别再耽误了。”
余紫嫣一脸平静,不慌不忙地说:“别急,你们得在这上面签上名字,按上手印,大队的公章也得盖上。”
三位老同志照做,完成这些步骤后,余紫嫣才把文件收好。
第二天一早,余紫嫣带着这些精心准备的文件,去县革会找吴姐。
吴姐接过计划书,仔细阅读,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一边笑一边说:“三千斤鲜茧,他们还真敢说,他们不知道三千斤鲜茧在我们县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县每年评出来的先进大队,拼命干也才勉强达到这个产量!”
余紫嫣手托着下巴,眼里闪过一丝调皮,慢悠悠地解释:“吴姐,您想,压力越大,动力就越大。
那三个人,平时就像老油条,两千斤的任务他们都恨不得变成两百斤,哪敢主动提产量翻倍的目标。
我把任务量加大,就是让他们时刻保持警惕,不敢放松。
这样对我们后续的计划推进更有利,免得他们觉得吴姐您好说话,就随意行事,得寸进尺。”
“你,鬼主意就是多!”
吴姐轻轻点了点余紫嫣的额头,眼神里满是宠爱和无奈。
余紫嫣接着提醒:“吴姐,别忘了把这计划书和军令状给姐夫看看,让姐夫多准备些尖锐的问题,到时候好好考验考验赵全有他们。
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吴姐一听,赶紧伸手拉住余紫嫣,热情地说:“你别走,中午来我家吃饭,你姐夫早就想见见你了。”
余紫嫣轻轻摆了摆头,客气地拒绝说:“吴姐,咱们还是等事情有个结果了再聊吧,现在去,容易让人说三道四,对你和你丈夫的工作可能不太好。”
说完,余紫嫣就和吴姐告别了,离开了县里的改革委员会。
实际上,她心里明白,虽然和吴姐关系不错,但对于吴姐的丈夫了解得并不多,还是等事情有个明确的结果,再正式见面,这样更合适。
从县里的改革委员会出来后,余紫嫣又顺便去了供销社,在里面精挑细选,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这才满载而归,回到了大队。
她刚一踏进大队的地界,就被等了很久的赵全有一把抓住,拉着往大队部走。
赵全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开口就问:“小余,吴科长那边怎么说的?我们啥时候能见到上面的大人物?”
余紫嫣一脸平静,不紧不慢地回答:“我已经把资料交给吴姐了,至于能不能见到大人物,现在只能慢慢等消息了。”
赵全有一听这话,立刻满脸不高兴,声音也提高了:“就这么交上去就完事了?你该让吴科长带你,直接去见大人物才对!”
余紫嫣毫不客气地回击:“赵队长,你以为县里的大人物是地里的白菜,随便就能见的吗?要不这样,我把资料拿回来,你自己去交给大人物,你看怎么样?”
旁边的李福森早就对余紫嫣平时的强硬态度不满,这时也忍不住站出来指责:“余紫嫣,你不把我们老李家放在眼里也就算了,可撤队这事关系到全队人的福祉,你就不能多为大伙儿想想吗?”
余紫嫣冷笑一声,毫不退让地回答:“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农民,能管好自己的事就已经尽力了,没那么大本事去管所有人的事。”
她心里清楚,这是李福森在试图对她进行道德绑架,她可不会轻易上钩。
李福森见余紫嫣态度这么强硬,立刻火冒三丈,大声吼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论辈分,我还是你大舅呢,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眼看双方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一场激烈的争吵即将爆发,金书记赶紧出来打圆场,他满脸堆笑,双手在空中虚按,说:“大家都冷静冷静,咱们都是为了大队好,何必吵得脸红脖子粗呢?”
余紫嫣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看向金书记,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金书记,要不是看在金铃的份上,我根本就不会掺和这些破事。”
说完,她一甩衣袖,转身离开了大队部。
金书记看着余紫嫣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赵全有和李福森,冷冷地笑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俩还看不清楚形势吗?还在这儿耍什么威风,人家余紫嫣可不像咱们,指着三河大队获取利益,她有自己的打算和追求!”
李福森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意,开口道:“哎,说起来真是可笑。
咱们三个大老爷们,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摆了一道。
我这辈子,还没这么憋屈过呢!”
金勇听了,马上接话:“你不想憋屈,那就想个招儿!”
李福森闷头抽了几口烟,烟斗在他嘴里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才转向赵全有,说:“你大儿子在市里不是混得不错吗?能不能让他找找门路。
只要市里的大人物发话,咱们县里的那些老家伙,不就得乖乖听咱们的,按咱们的意思办事!”
赵全有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脸愁容地说:“我家老大就算混得再好,也就是个钢铁厂的小领导。
他平时能见的最大的官,也就是他们厂的厂长。
一个厂长,哪能管得了咱们县里的那些大官。”
李福森听了,脸上露出失望,然后又看向金勇,说:“你三弟不是有个战友,退役后在省里当官吗?你看能不能通过他,帮咱们解决这麻烦。”
“对,老金。
说起来,咱们三家里,关系网最广的就是你了。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你可不能藏着掖着,得拿出真本事来帮忙!”
赵全有也在旁边帮腔。
金勇听了这话,眼睛一眯,心里暗想,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是不是想合伙坑我?于是开口说:“我三弟确实有个战友,退役后在省里工作,但我根本不知道那领导叫啥,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儿上班!你们也知道,我三弟197年去了南方打仗,之后就失联了。
这么多年了,估计已经牺牲了。
不是我不帮忙,是真的联系不上。”
金勇说完,擦了擦脸,眼睛也渐渐红了。
赵全有和李福森对视一眼,心里都在想,没想到金勇为了不帮忙,竟然咒自己的弟弟死。
那可是战火连天的战场,子弹不长眼,这要是真应验了可怎么办。
金勇突然转向李福森,说:“李会计,你二女婿的弟弟,不是在县革委会工作吗?咱们何必舍近求远,放着眼前的路不走,这不是浪费吗。”
李福森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就凝固了。
他的二女儿嫁得确实不赖,家里都是吃公家饭的。
二女婿接了他老丈人的班,在大队里当了个领导,二女婿的弟弟在县里的革委会上班。
但他从来没跟外人提过这些,就怕被周围的人缠上,像吸血鬼一样占他的便宜。
可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李福森的表情就像变魔术一样,从刚才的正气凛然,一下子就变成了满脸的失落,说:“他不过是个宣传部门的小职员,哪能接触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大领导……”
这三个人一起工作这么多年,对彼此的底细都了如指掌。
他们不是没有路子,只是都不想自己单独出力,最后却要和另外两个人分好处。
“唉……咱们还是先看看余紫嫣那边的情况吧,说不定她真能搞定呢?”
也不知道是谁在这个时候说了这么一句。
大队部里的这些暗流涌动,余紫嫣是一点都不知道。
她故意让他们等了两天,才告诉他们,说领导同意见面了。
见面的时间定在第二天上午,而且要求早上六点半就得从大队出发。
魏廷担心她和那三个老狐狸待在一起会吃亏,坚持要陪她一起去。
余紫嫣心里暗暗高兴,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魏廷对她的看法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这几天习惯了懒散,突然要早起,余紫嫣困得不行。
吃早饭的时候,她眼睛都还闭着,迷迷糊糊地往嘴里胡乱塞着食物。
突然,她感觉头顶被轻轻敲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魏廷的声音传来:“小心点,饭都快从鼻孔里进去了。”
余紫嫣揉着脑袋,一脸委屈地说:“你把我敲傻了,到时候你可赔不起!”
说完,她也不吃早饭了,一把抓起包,就和魏廷一起朝着大队的晒坝走去,要和赵全有他们三个人汇合。
这天正好是公社和县城赶集的日子,晒坝里聚集了不少人,都在等着搭拖拉机去街上。
赵民良在人群中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儿说给这个人免车费,一会儿又说要免费帮谁家拉货,在人群中左右逢源,看起来就像个焦点人物。
毕竟现在正处于竞争拖拉机手的第一轮,他这是在给自己争取选票和大家的好感呢。
余紫嫣和魏廷一出现,赵民良立马提高了音量,大声说:“大家放心,我的驾驶技术那是没得说,保管让你们坐得舒舒服服,满意得很!”
可谁能想到,打脸来得又快又猛。
拖拉机上路才二十几分钟,就有人受不了了。
“我说赵民良,你这技术可真不怎么地!这拖拉机被你开得跟蹦蹦车似的,我的骨头都快被你抖散架了!”
“可不是嘛,我都吐了两回了,早上吃的饭全白费了。”
赵民良气得脸红脖子粗,他一早上都装着好脾气,现在终于装不下去了,大声嚷嚷:“嫌我技术不行,那你们自己来试试!爱坐不坐,不坐就赶紧下车,自己走去县城!”
“哎,赵民良,你这话说得有点过分了吧?这拖拉机又不是你家的!你说不让坐就不让坐?”
“对,魏廷开车比你稳多了,我坐魏廷的车,从来没晕过。
正好魏廷也在,赵民良你就下去吧,让魏廷来开。”
“对对,魏廷,你去开,大妈信得过你!”
这些人好像忘了,前几天魏廷被撤了拖拉机手的职位,他们还在一边看热闹,差点要放鞭炮庆祝了。
赵民良心里那个气,想跟这些人争辩,但他哪是这些大妈的对手。
没几个回合,就被说得没话可说,败下阵来。
于是,他把求助的眼神投向赵全有,希望作为大队长的亲爹能说句话,让这些唠叨的老女人们闭嘴。
赵全有却默默地转开了视线。
他不是不想帮儿子,实在是自己也受不了这拖拉机的颠簸。
为了自己的老骨头,也只能先委屈一下儿子了。
当爹的都不帮儿子,那些大妈们就更嚣张了。
七嘴八舌地嚷嚷着让魏廷去开拖拉机,甚至有人上手去推他。
魏廷却像粘在座位上一样,不管大家怎么推,他都不动,说:“我已经不是拖拉机手了,按规定,不能再碰大队的东西。”
有人不高兴了,说:“魏廷,你怎么这么小气呢,做人要大方点,不过是帮个小忙而已……”
魏廷笑着说:“现在的拖拉机手是赵民良,这拖拉机自然该由他来开。”
赵民良听了这话,心里暗自咬牙,心想魏廷还算识相,没有真的来抢他的位置,让他在大家面前丢脸。
拖拉机继续上路,队员们被颠得苦不堪言,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指责赵民良。
“看看这开车的技术,还开拖拉机呢,还不如回家老老实实种地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我那小儿子在泥地里玩泥巴,都比你开得稳当、顺溜!”
一句句刺耳的话,像一支支利箭,直戳赵民良的心。
他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噌”
地一下从脚底蹿到脑门,气得浑身直哆嗦,心里那个憋屈。
赵民良紧咬着牙关,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他在心里暗自咒骂,这些无知的村民懂什么!他可不认为是自己技术不行,只觉得是魏廷这家伙太狡猾。
今天可是他竞争拖拉机手第一轮拉客的重要日子,魏廷肯定是故意的,故意让这些村民来挑刺、找麻烦,给自己使坏,好让他难堪,在大家面前抬不起头。
拖拉机就这么一路颠颠簸簸,每次晃动都像是在赵民良已经糟糕的心情上再踩一脚。
终于,县城的影子出现在大家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