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你给我闭嘴！”
李老太太气得直哆嗦。
这哪里是检讨，分明是咒语！余紫嫣这是想把他孙子往死里整！“你……你……余紫嫣，你……”
李老太太气得说不出整话，身子直抖，呼吸声像是坏了的风箱。
余紫嫣冷笑着说：“老祖宗，你觉得我写得怎么样？保准一封信让我不成才，两封信让他进局子！你还想让我写吗？”
“滚！你给我滚！”
李老太太手指着门大喊。
李福森的媳妇不服气地问：“奶奶，就这样放过他们？”
余紫嫣转脸看她，笑着说：“舅嫂，你是不是在外头有相好了？非得惹恼我，让我舅舅死得更快？都说百年夫妻百日恩，舅嫂你是不是跟我舅舅有仇？”
“你……”
李福森的媳妇气得说不出话，一句话也骂不出。
余紫嫣扶着钱老太太往外走。
路过李泽时，李泽眼神里的恨意好像要烧起来。
余紫嫣突然停住脚，走到李泽面前，回头问李老太太：“老祖宗，你刚才动手打我家了吧？”
李老太太瞪着眼：“打了又怎样……”
话没说完，“啪”
的一声，余紫嫣一巴掌扇在李泽脸上。
李泽被打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在地上，嘴里立刻涌出一股铁锈味。
余紫嫣甩甩发麻的手，笑着说：“老祖宗，我跟您平时打交道不多，可能没告诉过您，我这个人最护短了，谁要是欺负我身边的人，我肯定要加倍奉还！”
您是长辈，我自是不会与您计较，所以这一巴掌，只能让李泽受着了！毕竟李泽是您最宝贝的曾孙，打在他身上，痛在您心里呀！
还有呢，我再跟在座诸位说一句，我余紫嫣可不是好惹的。
今日不过一巴掌，要是明儿你们还敢来找事，那咱们就派出所见啦，看看谁能在牢里蹲得久！
说完，她扶着钱老太太往外走。
到了门口，钱老太忽然停住脚步，扭头望向李福山那边。
对于这个二儿子，她的心里只剩下失望。
李福山连看都不敢看钱老太一眼，满是羞愧地低下头。
余紫嫣他们走了之后，李老太太实在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她拍着大腿，又哭又叫：“老天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我受这种报应！”
她懊悔极了！
后悔当初不该让老二娶钱秀芝这个晦气的女人。
更后悔没能把余振霖变成自己的女婿！
最后悔的是，李福月出生的时候，没把她丢进尿桶里淹死，这丫头整得全家鸡犬不宁！
当天晚上，三河大队干部被抓的事情传遍了。
正在外婆家养病的金铃，也听说了父亲被抓的消息。
她连夜收拾东西，赶回大队。
第二天早晨，余紫嫣像往常一样吃完早饭后去干活。
她推开院门，看到金铃站在门外，头发上蒙着一层像白霜一样的雾气。
“你在这儿站了多久？”
要不是现在天气暖和，非得冻出病来不可。
金铃摇摇头：“我没事。”
一说话，声音就带着哭腔，眼圈马上就红了。
余紫嫣没请她进屋，而是径直往蚕室走去。
她没先说话，金铃心里忐忑，跟着她不安地走。
两人很快就进了小树林。
金铃知道再不说，等到了蚕室就没机会了。
她咬咬牙，上前几步，拉住余紫嫣的手：“紫嫣，我……有话想跟你说。”
余紫嫣停下脚步，静静地等着她说。
金铃眼睛红红地说：“紫嫣，我知道我爹对你做过分的事，可你能不能放过他？”
余紫嫣语气平和但很坚决：“不可能。”
“什么？”
金铃被余紫嫣的直率弄得愣住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紫嫣，他是我爹呀，求你念在我俩的情分上，饶他一次吧！我向你保证，以后我爹绝不会再惹你。”
“你知道我爹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我的事只是个借口，要是他光明磊落，就算被人揭露陷害我的事情，最多就是挨几句批评，降职而已。
他现在被关起来，是因为他在工作上的错误！”
余紫嫣递给她自己的花手帕擦眼泪：“再说，我爹对你做过什么，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要不然，你怎么会突然病倒，跑到外婆家养病去了！
金铃脸涨得通红，羞愧地问：“你都知道了吗？”
那天她无意中发现父亲的计划，却没法劝动他改变主意。
她也无能为力阻止事情发展，只能按父亲金勇的意思，假装生病去了外婆家。
她虽然没害余紫嫣，但也没帮她，心里非常自责。
余紫嫣瞅着金铃说道：“铃铃，你可能没明白，我这个人特别讲原则。
你老爹一次次想要置我于死地，我现在不但没报复，还在帮你呢，这已经够仗义了。”
金铃垂下头，满怀歉意地说：“真是对不起。”
余紫嫣摇摇头：“这不怪你。
走吧，既然回来了，就到蚕室去上班吧。
往后，你要学会靠自己过日子了。”
金铃听出了余紫嫣话里的深意，也晓得她在帮自己。
她老爹这次被抓，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没了老爹的撑腰，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以后全得靠自己了。
金铃说：“我想先去看看我爹。”
余紫嫣点头答应：“行，我去让小舅妈给你安排夜班。”
金铃感激地冲她笑了笑，随后往县城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三河大队又成了笑柄，队里开始闹翻天。
金勇才被抓三天，整个大队就乱套了。
虽然生产队长在努力维持基本的生产秩序，但还是有人趁机搞破坏，想占公家的便宜。
幸好公社及时介入，派了个付副主任亲自过来主持工作。
中午时分，付副主任带着三个随从到了大队，妇女主任和治保队长带着大队的干部们前来迎接。
付副主任个子不高，圆脸戴着眼镜，看起来挺和蔼的。
他到了大队后，先召集干部们开了个小型会议。
会上，他严厉批评了金勇、赵全有和李福森三人：“真没想到，这么个小队，竟然出了这么严重的失职问题！”
他又说道：“他们三人毫无组织纪律性，拉帮结派，成立小圈子，还陷害别人。
他们干的事，跟某些坏人没什么区别！在座的各位，金勇、赵全有和李福森不光给公社抹了黑，还让县委领导失望透顶！”
在场的干部们都低眉顺眼，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付副主任扫视了一圈，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问：“你们队的工分统计是谁？”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吓得发抖，低头站出来，声音颤巍巍地说：“付主任，我……我就是负责工分统计的。”
工分统计是三河大队特有的职务，主要负责汇总各生产队每日的工分记录。
实际上，这份工作不过是把会计李福森的部分活儿分给她，每天忙活不到半小时，却能拿十个工分，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差事。
付副主任瞄了她一眼，脸色变得严肃，朝手下招了招手。
坐在他旁边的人立刻拿出工具，将那个姑娘铐了起来。
姑娘先是呆住了，接着嚎啕大哭：“……为什么要抓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付主任英明神武，我可是冤枉的呀……”
她害怕极了，无助地望着周围的干部们，期望有人能替她说话。
可这些干部们哪敢插手，一个个避开，别说帮忙，连正眼看都不敢。
这女人平日里仗着背后有人撑腰，没少给他们找麻烦，现在谁能帮她？大家都盼着她倒霉呢！
那个年轻的女人一边哭喊一边被带走，关进了旁边的屋子。
队部办公室变得十分安静，气氛怪异得很。
干部们一个个都紧张兮兮的，互相看着对方，眼神交流频繁，小动作也多得很。
每个人都担心下一个被带走的就是自己。
工分统计被抓了，就像一把刀，狠狠撕开了三河大队密不透风的防线。
本来他们商量好了要抱成团硬扛，什么都不说，警察就没法往下查，事情也就算了结了。
没想到今天刚开会就抓了工分统计，警察迟早会查到他们头上。
还好付副主任没有继续抓人，随便说了几句话就结束了会议。
大家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赶紧收拾东西，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生怕晚了一步又出事。
余紫嫣饿得肚子咕咕响，合上笔记本，急着想回家吃饭。
谁知道付副主任叫住她："余技术员，你别走，跟我汇报一下养蚕的事。
"
她跟付副主任在表彰会上见过面，但并不熟。
这个时候特意留下她，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要把她当作突破口？还是另有图谋？
余紫嫣心里想着各种可能性，突然听见付副主任说："林主任让你今天下午去县革会一趟。
"她愣了一下："？就这事？"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付副主任点点头："对，就这事。
到了县革会你就明白了。
"余紫嫣无语："……"所以她刚才瞎想什么呢？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声："青天大老爷，大领导，你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我是冤枉的，我不甘心！"余紫嫣和付副主任走出去一看，李老太太在家人搀扶下，双腿一软，带着一大群子子孙孙就要跪下。
这简直就是逼迫官员为她做主！付副主任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跳起来，赶紧躲到一边，还让手下扶起李老太太。
一个几十岁的老太太当众跪下，要是传出去，他的前途就毁了。
可是李老太太不肯站起来，人家一碰她，她就喊疼，还在地上打滚。
余紫嫣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大声说道："曾外祖母，您带着这么多人跪在这里，这不是宣扬封建思想吗？现在是人人平等的新社会，您要是继续这样，说不定会被游街批斗的。
您自己能受得了，您的子孙能承受吗？"
李老太太愣住了。
她身后的一家人吓得脸色发白。
他们对余紫嫣恨之入骨。
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心肠太狠了，动不动就说人坏话。
余紫嫣朝付副主任的三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三人赶紧扶起了李老太太。
大家都不敢继续跪着，赶紧站起来。
李老太抹着眼泪诉苦，说李福森是冤枉的，被余紫嫣连累了，求领导给个公道，放人出来。
她还说余紫嫣打了她的重孙子李泽，把孩子拉过来，让大家看见脸上的巴掌印。
付副主任心里恨不得当场发飙，但他还是努力保持笑容，耐心对李老太解释。
李福森现在被查的是贪污，跟余紫嫣没关系。
公安会调查清楚，如果李福森没做错，国家一定会还他清白。
李老太根本不听这些，非要付副主任立刻答应放人不可。
她一边擤鼻涕一边哭，哭得特别伤心。
付副主任让她提供线索或者证据，李老太哪有什么！于是她开始嚎啕大哭，假装要晕倒。
李家人大喊大叫冲上来，抱着李老太痛哭。
大队部门前一下子乱成一团，像鸭子窝一样吵闹。
付副主任被搞得头都疼了，就让手下把刚抓的那个年轻女子带出来。
"老太太，你看，我们又抓了一个。
只要你儿子是清白的，他很快就能出去了。
"
那姑娘一眼看见李老太，像见到了救星，哭喊着："姑奶奶，你一定要救我！"
李老太突然不哭了，瞪大眼睛看着姑娘："她……她怎么也被抓了？"
付副主任笑着说："有人举报她跟李福森一起侵占集体财产，我们现在带她去公安局问话。
"
李老太想起两人之间的事，眼神躲闪，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带着家人匆匆离开。
那个姑娘在所有人面前被带走。
本来想趁机搞事情的人看到这情形，吓得缩成一团，夹着尾巴跑了。
下午一点半，林主任的办公室里。
余紫嫣和永兴公社一把手吴常贵并排坐着。
林主任亲自给他们倒茶。
吴常贵喝了几口，舒口气说："好茶！提神！"
余紫嫣觉得吴常贵在撒谎，水里一半都是茶叶，还能好喝？
林主任让她试试："这是今年的新茶。
"
余紫嫣鼓起勇气喝了一口，眉间立刻皱在一起：苦丁茶！
这也太苦了吧！
吴常贵笑着解释："年轻人可能不习惯，我们这些人天天靠它提神呢。
"
原来是这样！
这么苦的东西，一口喝下去，不提神才怪！
聊了些闲话后，话题很快转向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