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们相互对视，打开合同后，顿时来了精神，算完数字后，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十几道目光在李胜利和余紫嫣身上来回打转。
如果说之前五百瓶的订单算运气，那么现在两千多瓶的订单，就是真本事了。
余紫嫣不仅卖掉了果酱，还帮大队解决了大量泛滥的草鱼问题。
这种点子可不是普通人能想出来的。
余紫嫣脑子灵光、本事大，大家都打心底佩服，谁也不敢再小瞧她，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接着，大家转而聊起正经事。
眼下最大的麻烦是生产跟不上节奏，离端午节只剩七天了，除了两千多罐果酱，还得赶制四五千个粽子。
偏偏余紫嫣要去首都开会，所有重担全压在李胜利肩上。
眼下最急的就是解决生产问题。
好在新厂房刚建成，过两天就能用了。
厂房挨着河，交通方便，操作区还是余紫嫣精心设计的。
果酱筛选和清洗都在同一条流水线上，还有干净的自来水可以用。
窑灶也建好了，本来打算前天试火，但因为余紫嫣和李胜利忙着别的事，只能先放一放。
至于煮粽子的炉灶倒是简单，能在厂房外搭几个大灶，再从村里借十几口大铁锅就行。
现在还有一个原料问题，像桑葚、柠檬、粽叶、糯米、红豆、红枣之类的。
不过猪肉的事已经解决了。
各队的队长听得入神，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儿，没法替厂里跑腿。
真正能帮忙的，就那么几个：余紫嫣、李胜利、林富生、会计大姐和副业组长。
余紫嫣还要准备去首都开会，还得准备养蚕课程，时间紧张，能帮食品厂做的事不多。
事情一件件列出来，大家脑袋都要炸了，感觉千头万绪。
众人互相看看，最后把目光投向余紫嫣和李胜利：“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其实余紫嫣和李胜利早就想好了办法。
李胜利清了清嗓子，开始分工。
谁负责什么，很快安排清楚了。
比如，收桑葚、编礼盒竹筐和捕鱼这些活儿交给副业组长根叔。
林富生负责厂里的日常事务，会计大姐也得管账。
李胜利腾出手来处理进货出货和其他突发情况。
这样，事情很快就有条理了。
这时，一个生产组的组长忍不住问：“那包粽子的事交给谁？”
四五千个粽子，他们都不会包，就算学会了，味道也可能不对劲。
余紫嫣又不在，这活儿交给谁合适呢？就算交给他们，短时间内怕是学不会。
有人提议，自家老婆做饭挺拿手，可以让她跟着学。
毕竟余紫嫣包的粽子好吃，学会了也算一门技术，以后厂里再包粽子也能用得上她们。
可惜，余紫嫣早有安排：“包粽子好不好吃，主要看馅料，这些我小舅妈都会做，让她来帮忙就行。”
其实余紫嫣也有点私心，包粽子毕竟算是门手艺，她不想随便教给别人。
再过几年就要改革开放了，小舅妈靠着手艺，在城里开了个卖粽子的早餐铺子，也能赚不少钱。
她曾经听说有一户人家专门卖早餐粽子，在大都市里买了两套房。
大家看到余紫嫣已经有了计划，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多说什么。
毕竟这是人家的手艺，凭什么非得分享给他们呢？
正说着事情，快结束的时候，余紫嫣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大家：“我过几天要去市玻璃厂一趟，那地方有三四千员工，他们的订单咱们接不接？”
主要是现在工厂生产速度跟不上，她也不敢轻易答应。
大家都拿不定主意，齐刷刷看向李胜利和林富生。
林富生吞了口唾沫，转头看李胜利。
他们现在连一千个订单都可能应付不过来，一下子三四千个订单，怎么忙得过来？要是余紫嫣没去首都出差的话，这单子她应该能接下来。
可她不在，她担心厂里会因为订单太多而混乱。
李胜利胆子挺大，脑子里全是订单、钞票、队员桌上的肉和身上新衣服。
“你去谈吧，只要你能谈下来，我们肯定能生产出来。”
他之前算过，厂里有五十多个果酱炉子，如果全力开工，加班加点，一天能生产上千斤果酱。
至于粽子，金桂大队有十一个生产队，几千人，还能解决不了几千个粽子？
余紫嫣看李胜利信心十足，也就随他去了。
散会后，大队喇叭就开始广播食品厂招工的事情。
这时正值晚饭时间，大队的人都听见喇叭里的消息，连饭都顾不上吃，放下筷子去找各生产队的队长打听招工的事。
与此同时，余紫嫣家里，柳叶也听说自己要学包粽子的事。
柳叶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你是厂长，却要把关键技术教给我，别人会在背后议论。”
余紫嫣毫不在意地说：“包粽子的技术是我的，我能用来帮食品厂赚钱，这就够好了。
再说技术又不是食品厂的，我想教给谁就教给谁，谁敢说闲话！”
柳叶一听，觉得也有道理。
自家的技术，凭什么非要教给外人？
余老二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余紫嫣：“大姐，咱家从不吃带馅的粽子，你是在哪儿学会的？”
之前的烤鱼也是这样，那种做法他从未见过。
其实他早就有这个疑问，她到底是从哪里学到这些稀奇古怪的烹饪方法的。
余紫嫣早就预料到会被问起，故意做出神秘的样子，“嘘”
了一声：“以前我在废品站找到一本游记，上面记载了各地的风俗习惯和饮食做法，我那些乱七八糟的食物，都是从上面学的。”
余老二怀疑地看着她：“什么游记？给我看看。”
余紫嫣神色自若地说：“我才看了半本书就被我妈抓了个正着。
她说这书藏不得，会惹事，直接丢灶里烧掉了。”
她说话时脸不红心不跳，反正李福月已死，书也化为灰烬，无人能证明。
这套说法她早就琢磨好了。
有了那些游记当借口，以后再折腾点新鲜事，家里人也不会多惊讶，说不定还会帮她遮掩。
余老二将信将疑。
接着余紫嫣瞎编起来：“那书上写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说什么有人生吃鱼片，还有人强灌进鱼虾肚子里直接吃。
你们说，虾又不是人，真能喝醉吗？”
余老二哑口无言，只能姑且相信。
益民县肉联厂家属院一套三居室里，王二姐洗完澡躺床上，往丈夫怀里蹭了蹭，手探进他裤腰带：“老公，我想……”
男人呼吸粗重，翻身上前。
折腾一阵后，屋内满是暧昧气氛。
男人叼着烟，王二姐手指在他胸前画圈：“我小弟今儿挨揍了。”
男人吐出个烟圈：“他不欺负人就算不错了，谁还能欺负到他？”
语气虽有些意外，却无太多忧虑。
王二姐轻飘飘说了白天的事，把王屠夫描述成无辜受难者——只是下楼时碰了一下，谁知余紫嫣这么跋扈，竟对他下手那么狠。
男人皱眉：“这种没眼色的婆娘，你们对付不了？”
王二姐凑他耳边低声：“不是对付不了，是她倚仗后台硬。”
男人脸色一沉：“你是不是说余紫嫣？以前差点嫁入你们家的那位？她还拿了县革会的介绍信？”
“可不是嘛，谁能想到她能攀上县革会。”
男人掐掉烟，沉声道：“回去告诉你弟，别再招惹余紫嫣。”
王二姐嘴角一垮，委屈地噘嘴，娇嗔用拳头擂他胸口：“凭什么呀！她算个什么，我们还非得让着她不成？老公，你就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治不住？”
男人一把推开她，冷声：“你弟什么样，还需要我提醒？数数这些年他给你我添了多少乱子？”
王二姐被吼得眼圈泛红，捂胸口呜呜哭起来。
男人叹了口气，揽住她肩膀，温柔劝道：“余紫嫣因为培育出了特级蚕茧，破格当了技术员去首都开会。
现在全县上下都在盯着她，盼着她为县里争光。
你弟现在去找茬，不是自己找麻烦吗？”
如果余紫嫣出了什么事，上面一定会彻查到底，到时候不仅你弟弟要倒霉，咱们一家三口都得跟着遭殃。
想想你现在衣食无忧、住着宽敞房子的日子，要是我出了问题，这些可都没了。”
想到以后不能买新衣服、吃不到美食、住不上大房子，王二姐心里顿时乱作一团。
“真有这么严重？”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余紫嫣，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他拍拍王二姐的肩膀，语气温柔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最近盯紧你弟弟，别让他在外头再给你添麻烦。”
他对王屠夫早已忍无可忍。
那个只知道占便宜的家伙，总是自作聪明地惹事生非。
他在肉联厂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至今还是个副厂长，全是因为这个让人头疼的王屠夫！因为王屠夫时不时搞事情，给对手抓住把柄，害得他错失了好几次晋升机会。
若不是他和王二姐夫妻多年，早就亲自教训王屠夫了。
如今这个王屠夫又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还妄图拉他下水？简直痴心妄想！
“我……我知道了……”
王二姐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想到现在安稳的生活，只能无奈点头。
男人见王二姐妥协了，搂过她亲了一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余紫嫣打算教柳叶包粽子，天还没亮就起了床。
洗漱完后，她直奔外婆家。
刚推开院门，就看见自家门前稀稀拉拉站着六七个女人，有老有少。
这么早就在她家门口等着，到底想干什么？
余紫嫣一出来，那些人就笑着跟她打招呼：“小阳，起得真早！”
“紫嫣，吃饭了吗？”
话里满是讨好的意味，好像她们是特别亲近的邻居一样。
她们的头发还挂着露珠，看来已经在她家门口等了一阵子。
“你们一大早就来我家门口，是不是有什么事？”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关于招工的事。
一位大妈热情地上前拉住余紫嫣的手臂，说道：“我们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今天就是特意来看看你。”
平时路上遇见，余紫嫣主动打招呼她们可能都不回应，今天却特地一大早登门拜访。
果然是“无利不起早”！
余紫嫣挣脱手臂，甜甜一笑：“大妈，您真是热心肠，谢谢您！不过我今天事情很多，改天再说吧！”
说完，她挥挥手准备进钱老太家的院子。
那位大妈急了，连忙抓住她的手臂：“你别走，我们确实有事找你……”
生怕余紫嫣溜走，她们终于道出了真正的目的——希望余紫嫣在招工时多多关照她们。
余紫嫣轻轻一笑：“我管的是产品质量，招工的事我不插手。
咱们厂招人都是凭考试成绩的，考得好就行，要是考不上，我也帮不上忙。”
周围的人不信：“你可是厂长，厂里谁不听你的？你随便说句话不就行了？”
余紫嫣解释说：“现在时代变了，连县里的领导做决定都得开会商量，咱们厂更得守规矩。
要真想进厂，就赶紧准备，好好发挥。”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进了钱老太家的小院。
外面有人说风凉话：“瞧她那副德性，不过是个厂长，才几天，就装模作样起来了，把长辈们都不放在眼里了。
一个破食品厂算什么？还在这儿摆谱呢，有本事去县里的大厂炫耀去！”
有人劝：“求人家帮忙呢，说话这么冲干什么？”
“我说错什么了？她妈活着的时候见到我还得喊我一声大姐呢，现在倒好，一点情面都不留，什么东西，这家人全都是坏坯子！”
余紫嫣突然站住，转过身瞪着那个人：“你要是再敢说我妈一句，试试看？”
那人叉着腰：“你让我别说我就不能说了？你算老几，呸！”
一副随时准备和余紫嫣争吵的模样。
这时，柳叶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盆水，指着那人骂：“你个东西，一大早就吃多了狗屎，跑到我家门口嚷嚷，是不是想讨点剩饭吃？还是想尝尝我的洗脚水？”
话音未落，一盆水已经泼了出去。
那人惊叫着急忙躲开，抱头鼠窜，生怕再晚一步就被柳叶抓住了。
其他人见状，也都灰溜溜地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