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回答:“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况。那些人拿着县革委会的介绍信,说是老吴被人举报了才被带走的。我担心紫嫣,想去食品厂看看,没想到正好看到她和李书记也被带走了……”
郑梅生气地说:“这也太不公平了!老吴胆子小得像老鼠,连桑田里的桑葚都不敢摘来吃。紫嫣和李书记一直在为村子做好事,谁这么缺德举报他们!”
郑梅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别怕,我去找我爸,让他给老吴和紫嫣讨回公道!”
说完,她气呼呼地往外走。杜之秋拉住她,摇摇头:“你别这么冲动……”
“紫嫣都被抓了,我能不冲动吗?你知道那地方有多可怕。进去的人都得脱一层皮才能出来。紫嫣皮肤那么嫩,哪能受得了这些罪。”郑梅急得不行。
杜之秋说:“话虽如此,但我们至少得先搞清楚为什么吧!不然就算你爸想帮忙,也不知道怎么帮!”
“对,多亏之秋姐提醒我。那我们现在就去县城打听打听吧。”郑梅拉着她就准备出门。
柳叶拦住他们,说:“别急,等放学后,让余二去找魏廷。魏廷可能比我们更容易知道消息。”
林富生回到家,他老婆徐英兴高采烈地迎上来:“老林,听说姓余的被举报了?是真的假的?怎么回事,她这次是不是出不来了?”
“我听说,被举报的基本上都是一抓一个准,出来的可能性不大。”
徐英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林富生脸色一沉:“余紫嫣被抓了,你很开心?”
徐英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太明显了,清了清嗓子,稍微收敛了一些:“我……我不是……”
林富生立刻冷下脸:“什么?小余被抓了,你开心个什么?你又能捞到什么好处?现在我都怀疑举报信是不是你写的。”
徐英的脸色立刻沉下来:“林富生!你就为余紫嫣那丫头凶我?你什么意思?你明说!嫌弃我不如她漂亮,嫌我没用?不想跟我过了直接说!老娘还不稀罕赖着你呢!”
林富生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声音小了不少,闷闷地说:“看你这性子,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老了不好看了?谁说不想过了?你说话真伤我心。”
他语气里还带着点委屈。
徐英哼了一声,拍了下他的肩膀:“死老头子,你以为我真那么小心眼?我只是心疼你!”
林富生瞪大眼睛看着她:“心疼我?你怎么心疼的?食品厂明明是你俩建起来的,现在你们功劳最大,却只当了个副厂长。要是她出去了,你顶着厂长的名头能干多久?要是她出不来,这厂长名分总能转正了吧……”
“哈哈!”林富生根本没让她说完,直接笑了,“厂都被封了,她不出来厂子就不能开工,到时厂没了,你当什么厂长?”
结婚这么多年,林富生第一次觉得老婆不仅自私,还目光短浅。
徐英被噎得说不出话:“厂封了是暂时的,申请一下不就行了吗……”
“申请有用吗?你找买家去?”
徐英察觉到林富生对自己不满,气得牙痒痒:这小子翅膀硬了,居然敢给她脸色看!
车子一路晃悠向前开。
余紫嫣慢慢习惯了屋里的光线,看向老吴,他脸上没有伤痕,应该没怎么被打。
老吴注意到她在看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余紫嫣露出灿烂的笑容,默默安慰他:“我还好!”
这一下,老吴更自责了。
余紫嫣笑着,继续默默说道:“相信我,我们不会有事的。”
说着,她攥了攥拳头,对他比了个加油的动作。
老吴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这么多年,他头一次有人护着他,安慰他。
尽管对方是晚辈,让他这个长辈有点尴尬,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开心!
看守拿着棍子,在两人中间晃了晃,大声呵斥:“别在那里眉来眼去的!干什么呢!”
老吴吓得缩了缩脖子。
余紫嫣冲那个人笑了笑,就乖乖闭上嘴巴了。
别没事找事,小心惹麻烦上身!
小卡车总算停下。
余紫嫣还没说完话,篷布就被掀开,进来个高个男人,把他们押到了一座三层的小楼里。
刚进楼不久,余紫嫣、老吴还有李胜利就被分开,分别被带到不同地方。
这是打算分头看管、审问吗?
余紫嫣心里有些发慌。
李胜利还好,他平时嬉笑打闹,为了目标什么都干得出来,但其实很有底线。
他不会为脱身就没了底线。
真正让余紫嫣担心的是老吴。
老吴现在就像只受惊的鸟,她害怕老吴想岔了,为了保护她和李胜利,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那样不仅帮不上忙,还会害大家一块倒霉。
“老吴。”余紫嫣忽然喊了一声。
老吴回头看着她。
余紫嫣攥紧拳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对他说:“相信我。”
那个温柔又坚定的“相信我”,好像有千斤重,稳住了老吴那颗摇摆不定的心。
老吴用力点了点头。
余紫嫣松了口气。
押送他们的人却不耐烦了,挥舞着手里的棍子,粗得像婴儿胳膊一样,带起一阵风声:“快走快走,赶紧的。等会儿有的是时间说话,现在先省省力气!”
老吴差点被棍子打到,急忙避开,但踉跄了几步后,就被押走了。
李胜利给了余紫嫣一个坚定的眼神,也跟着走了。
接着,余紫嫣被带到一个小屋子里。
这屋子布局像个审讯室,让人感觉透不过气。
余紫嫣四处看了看环境,栅栏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了。
她转过身,看着栅栏外的花生说:“花生队长,你来之前说过让我看举报信,现在能给我看看吗?”
花生瞄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没多久,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
他把信递给余紫嫣。
他手下惊讶地喊道:“队长……要是她把举报信撕了……”
花生举起手示意手下别说了。
既然答应给她看,他就一定会做到。
余紫嫣打开信纸,飞快地扫了一遍。
哎呀,没想到他们还挺聪明,直接给她列了四条罪名。
第一条,说她利用权力给自己谋利,特别是最近去首都参加交流会的事。
明明干活最多的是别人,她根本不配拿那个荣誉。
第二条,说她在队里拉帮结派,独断专行。
为了排挤反对她的人,不惜陷害“三河大队”的干部。
第三条说她想当个土皇帝,在掌控了“三河大队”的权力后,又跟金桂大队的李胜利联手,形成一个小圈子。李胜利是她最信任的帮手,而老吴因为没什么背景,就当她的军师,给她出主意。食品厂名义上是集体所有制,但实际上已经成了余紫嫣的私人领地,她的话就是圣旨,没人敢反驳。
第四条说她利用政策漏洞拉拢腐蚀官员,让县革会的林焘夫妻成为她的靠山。
余紫嫣在大队能这么嚣张,林家夫妇功劳不小。
一条条罪名念下来,余紫嫣忍不住笑了。
为了给她安这些罪名,这些人可真费了不少脑筋,编得也太夸张了吧。
怪不得花生直接把她带走了!
这四条罪名随便挑一条,都能让普通人吃不少苦头。
这些人的心机,还真是够狠的!
余紫嫣擦掉眼角的眼泪,对花生说:“花队长,您要不要听听我的解释?”
花生坐下,拿出一本半新不旧的笔记本翻开:“你说吧。”
余紫嫣想了想,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就说:“要不我就从我爸妈去世后开始讲起吧!”
花生严肃地看着她,没反对这个提议。
于是余紫嫣开始慢慢讲起近几个月发生的事。
她说自己没了爸妈约束之后,变得很任性,比如嫁给了王屠夫,还把自己的龙凤胎弟弟妹妹卖了。
“放在古代,我爸妈肯定得气得复活,亲手掐死我这个不孝女儿。”
“后来怎么样了?你不是成功嫁给肉联厂的王屠夫了吗?怎么……”周围的人听得入神,忍不住插嘴问。
“后来不是又跟他离婚了吗!你看我这张脸就知道了,一是王屠夫是骗婚的。二是结婚那天他就打我。
我以前被爸妈惯着,他们别说打我,连大声说话都没对我发过。哪里承受得了这样的对待!到这时候我才明白,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代价。德行不够却想占据高位,必定会有灾难……”
她一边说,花生时不时拿笔记下几个重点。
余紫嫣的故事不长,大概讲了一个小时。
她的嗓子都快说哑了。
花生的手下一脸惊讶:“你的疑心病也太重了吧!就算你和杨建国有过争执,也不能断定他对你有什么恶意吧!”
余紫嫣润了润干涩的嗓子,笑着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封举报信多半是杨建国搞出来的。
再说了,你还派人监视他呢,要是他有什么动作,你早该知道消息了。你怎么可能让我们抓住把柄。”
余紫嫣笑了笑:“他确实做不了什么,但这不代表他没帮手!”
算了,你要是不信我说的话,那说什么都没用了。那些举报信,连标点都是假的,我是不会认账的。说完,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要问的都问完了,你们还有别的事吗?”
手下看了眼花生队长。
花生合上笔记本:“今天就到这里吧。”说完就离开余紫嫣那,去审问老吴和李胜利了。
另一边,金桂大队。
余老二放学回家。
刚进院子,柳叶就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他了。
余老二把书包扔到竹沙发上,喝了几大口水,才对钱老太说:“我这就去县城找魏廷哥,舅妈你也看到了,跟我一起去吧。家家,你帮忙照顾一下三娃、瑶瑶,还有我家的兔子。”
余老二推着自行车,柳叶跳上了后座。
他又对钱老太说:“带上江冬冬吧,老吴被抓走了,他肯定害怕得要命。有你们在,他才不会慌。”
钱老太说:“你放心,家里交给我,你们只管处理你姐姐的事。”
余老二应了一声,蹬起脚踏板,自行车飞速驶离。
路上遇到不少人。
有人明知故问:“哎哟,柳叶,二娃子,天都快黑了,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呢!”
“晚上出门不安全,大事小事都得缓一缓,明天早上再说也来得及。”
余老二和柳叶像是没听见这些冷言冷语。
见他们不理不睬,那人朝他们吐了口唾沫:“急急忙忙地去收尸!不知好歹的家伙,那小妖精都被抓了,你们还高兴什么!还想余紫嫣出来?做你的梦去吧!”
现在天黑得晚了些。
快到县城时,天才刚开始变暗。
刚好在进城的地方,遇见了下班归来的魏廷!
“哥!”余老二喊道。
“小杰,你怎么在这儿,你舅妈怎么也跟着来了?这会儿他们应该在家吃饭才对。”
余老二跑到魏廷面前,气喘吁吁地说:“我姐出事了。”
接着,他让柳叶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柳叶说得特别仔细,一点细节都没遗漏。
余老二对魏廷说:“我担心我姐在里面吃苦,她身体那么弱,肯定受不了。”
“他们还把老吴一起带走了。”魏廷皱眉骑上车,说,“走,我们先回县城,找人打听打听情况。”
“行。”
三人两车继续往城里赶。
魏廷先带他们去找林主任,并没有去县革委会,人家早就下班了。
而是直接去了家属楼,让柳叶先去看看情况。
其他事情柳叶帮不上忙,但这种事她可不含糊。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就走向家属楼。
院子里面有个饭后遛弯的老太太,她自称是林焘家的远亲,特意来找他帮忙。
老太太打量着柳叶,觉得她皮肤黑黑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像是从乡下来的。
老太太有些迟疑。
像柳叶这样的打扮,明显就是想占便宜,万一给林家惹麻烦……
正当老太太犹豫时,柳叶眼眶泛红:“大婶儿,要不是实在没法子,我也不会来丢这个人。我家住在大山里,公公生病了,我和男人抬着他走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山路,今天下午才到城里。我们山里人都穷,实在没招,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人受罪不管吧!面子哪比得上老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