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审讯室里，余霜儿脸上还有泪痕，勉强挤出个笑容。
她特别佩服自己的聪明，在这节骨眼上，还能想到这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另一边，余紫嫣在食品厂忙着呢。
工人们分三班倒，轮着学怎么用搅肉机，剩下的人接着做笋干。
剥壳、切片、煮晒、密封保存，整套工序下来，切片是最累也是最难的。
有人建议余紫嫣弄个机器专门切片，把竹笋放进去踩几下就能成片。
余紫嫣笑着答应试试看。
这时候大队广播突然响了，叫余紫嫣赶紧去县城派出所。
余紫嫣皱眉，派出所这时候找她干什么？
是不是王屠夫的事有新情况了？
余老二骑车送她到派出所。
女审讯员早就在等了。
一见到余紫嫣，女审讯员脸色不好看，明显不开心：“你怎么才来？”
余老二正要解释，余紫嫣拉住他摇头，礼貌地向女审讯员道歉，然后才问：“姐姐，不知道找我来有什么事？”
“跟我来。”女审讯员答应一声，就往审讯室走。
一进审讯室，姐弟俩看见好久不见的余霜儿。
当然啦，是余老二好久没见。
他本能地喊道：“小姑，你怎么在这儿？农场那边出事了吗？有人欺负你吗？”
女审讯员有点带着情绪地说：“这么关心她，你平时都去哪儿了……”
余老二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又愧疚又尴尬。
一起住了这么久，就算是狗都有感情，何况是有思想会笑的亲姑姑呢。
她对龙凤胎做的事，余老二到现在都不能原谅。
但看到她被带到这儿，眼睛哭得红肿，又忍不住担心她。
总之，他心里乱糟糟的。
余紫嫣却还是那副镇定的样子。
女的看着余紫嫣这样子很不满意，替余霜儿抱不平：“你别怪我说话直，你姑姑可是真心对你好……”
余霜儿用手捂着脸低声抽泣。
那个女同志见她只知道哭，更生气了：“你就只会哭吗？为了保护她受了这么多委屈，就算不图回报，也得让她明白呀。”
然后，她详细地讲述起余霜儿的经历。
余老二一听王屠夫欺负余霜儿，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立刻把王屠夫揪过来狠狠揍一顿。
但听着听着，他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小姑为了大姐受了委屈？
这说的难道是，她抢了大姐的工作，吞了父母的抚恤金，还把龙凤胎卖了？
余老二气得浑身发抖。
小姑还要不要脸了？说谎都不眨一下眼睛！
余老二年轻气盛，差点就忍不住发作，却被余紫嫣拦住了。
余老二一脸愤怒：“大姐……”
余紫嫣让他冷静下来。
余老二虽然心里不爽，还是听话地把火压下去了。
余紫嫣一脸懊悔地对余霜儿说：“小姑……你为什么把这些事瞒着我？原来，真正的坏人其实是王屠夫，我一直错怪你了！”
余老二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大姐，她居然相信了！
她难道忘了吗？小姑卖龙凤胎的事！
余霜儿心里暗自得意。
她不过是用了个小计谋，就把余紫嫣弄得晕头转向！
果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余紫嫣咬牙切齿地说：“王屠夫也太狠毒了，不仅欺负了你，还逼你两次卖掉龙凤胎。
当时我是被气糊涂了，才中了他的圈套，冤枉了你！
龙凤胎是你看着长大的，他们才三四岁，你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你因此被送去农场改造，到现在都没自由……
小姑，你就原谅我吧，我接你回家！你在五月卖龙凤胎被判劳改到现在，受了多少苦……”
余紫嫣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女审讯员突然皱眉问：“等等……你说余霜儿什么时候被王屠夫骗去卖龙凤胎的？”
余紫嫣回答：“五月。”
女审讯员锐利的眼神盯着余霜儿：“周为党不是四月才转正的吗？怎么到了五月，王屠夫还能威胁你卖自己孩子？”
“说！你和王屠夫之间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女审讯员脸色阴沉，大声质问。
她竟然被余霜儿骗了！
余霜儿脸色苍白，知道情况不妙。
赶紧捂着脸，流着泪解释：“我……是我记错了。我被王屠夫……那件事影响太大了，我经常记忆混乱，也许周为转正是因为他欺负我……”
余霜儿含泪解释。
但无论她怎么说，女审讯员始终半信半疑。
余紫嫣看着余霜儿狼狈的样子，心里冷笑：活该！
想和王屠夫撇清关系，把自己塑造受害者，既能洗脱嫌疑，又能赚同情。
余霜儿偏偏心眼多，想一箭双雕，在洗白自己的同时，抹黑余紫嫣。
事情闹成这样，真是自作自受！余紫嫣压根不想可怜她，甚至还有点高兴。
余老二瞪了小姑一眼，带着余紫嫣走出审讯室。那个女审讯员一脸歉意，向兄妹俩道歉：“真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
余紫嫣笑了笑摇头：“没关系，搞清楚就好。”女审讯员见她不放在心上，才松了口气。
从派出所出来，余老二心情一直不好。余紫嫣知道他在为余霜儿的事烦恼，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你还好吗？”
余老二觉得余紫嫣一直这么冷静，忍不住问：“姐，你不生气吗？”
余紫嫣耸耸肩，显得无奈：“生谁的气？我越生气，余霜儿就越得意，我干嘛用自己的情绪去讨好敌人？”
“可她毕竟……是我们的小姑，就算她不对，也不该当敌人吧！”
余紫嫣明白他的想法，问他：“是不是觉得我不够人情味？”
余老二低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吧。
余紫嫣替余老二整理衣服，嘴角带笑。她指着胸口：“我的心里只装得下家人的情绪；我的感情珍贵得很，只给家人。家里人那么多，我的爱分到每个人身上就那么一点，哪有空管别人的事？”
余紫嫣的话说得直白，平时不善言辞的余老二脸都红了。
余紫嫣抿嘴一笑，拍拍他的头：“好了，弟弟，咱们回家吧。对了，回去前得去趟供销社，家里的麦乳精快没了。你们几个正在长身体，得好好补补。”
余紫嫣边下楼边唠叨家里的事。余老二看着她的背影，听着她的唠叨，心里忽然热乎乎的。
姐姐说得对，自己的家人都忙不过来，哪有心思管别人的事。他豁然开朗，笑了起来。
推着自行车赶上大姐！
余紫嫣一直在盯着“王屠夫案”的新闻发展。她觉得时候到了，就给文记者打电话，请他帮忙发文章。文记者早就答应过，当然不会拒绝。
趁着舆论热度，他把跟踪报道“金桂食品厂”的内容登上了报纸，分三期，连续三天，像连续剧一样。
顿时，甜城的人都为金桂食品厂鸣不平。好不容易建起的大队厂子，没想到卷入大事，被“王屠夫案”牵连。名声毁了不说，产品也卖不动了。
一时间，甜城人对金桂食品厂充满同情，纷纷表态支持。
甜城的供销社一听说有好货，大家就像潮水一样涌过去，就为了抢购金桂食品厂的桑葚果酱。之前因为金桂厂的事，甜城供销社的供货断了好一阵子，他们剩下的存货不多，半天就被买空了。没买到的人一直催着供销社赶紧补货。
下午的时候，李胜利接到市供销社采购部张主任的电话，直接要三千瓶桑葚果酱，并且要求当天下午送到。还没等李胜利回话，对方就要挂电话。李胜利赶紧说：“实在抱歉，桑葚果酱已经没货了。”张主任一听就急了：“没货？这不可能吧！”他当时还信誓旦旦地向顾客保证今天下午肯定有货呢，现在弄成这样，他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张主任虽然心里火冒三丈，但还是强忍着客客气气地说：“李书记，上次没多下订单是我们错了，我代表供销社向您和金桂厂道歉。但这回的果酱我们是真心想要……”李胜利叹了口气说：“您可能还不清楚，桑葚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成熟期，现在桑葚都摘完了，想吃果酱只能等到明年了。”
张主任一听更急了：“你们以前就不能多存点货吗？哪怕是几百瓶也好！”自从出了“毒粽子”事件，甜城供销社就不敢再进货了，按理说他们应该囤了不少货呢。
李胜利无奈地说：“真的没有了，我们的果酱在外地销量很好，根本供不应求。”张主任听完差点没气晕，以为李胜利是在故意耍他。
就在张主任准备失望地挂电话时，李胜利话锋一转说：“不过，我们很快就会推出一款新产品，如果您们愿意试试的话……”还没等李胜利说完，张主任连忙答应：“行行行，不管你们出什么，我们都卖！”李胜利接着说：“那好，后天上午我们会把货送到市里，你们可以提前准备好。”
听完这话，张主任终于松了口气。随后，他们又接到了其他供销社的订货电话，也都得到了类似的回复。挂完最后一个电话，李胜利渴得厉害，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
林富生满脸懊悔地说：“早知道他们会这么抢货，我当时就是拼了命也要多生产些果酱！”这可是实打实的利润呢，就这么错过了。想起当初余紫嫣坚持要生产，他还反对来着，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关于金桂食品厂的报道很快被省报转载了。那个跟着杨建国写假新闻的记者也被主编叫去骂了一顿，因为他档案里记了个大过，余紫嫣这几年升职肯定是没希望了。
报社赶紧派了个新记者去金桂大队采访。金桂食品厂的名声转变得非常快。余紫嫣之前准备的澄清稿根本没用上。但她没空多想，立刻带着工人加夜班赶制鱼丸。她还给文记者打电话，请他帮忙登广告。
某天早晨，甜城市早报头版头条刊登了金桂食品厂的公告。公告很直白，说他们是王屠夫案的受害者，但承诺从75年起，每卖一斤“金桂鱼丸”，就捐两分钱给其他受害人家属。甜城人看完报道都说金桂食品厂有担当。虽然自己受了影响，工厂都快撑不住了，但站起来后还是想着帮弱者。一时间，人们对金桂食品厂的好感度直线上升。大家都说要买鱼丸，既支持厂子，也帮受害者家属。
上午十点，余紫嫣和李胜利他们开着拖拉机装满鱼丸到了甜城市红旗供销社门口。门口已经排起长队。拖拉机刚停稳，就有人大声问：“你们是金桂厂的吗？”余紫嫣擦了擦汗笑着说：“对，我们是金桂厂的，今天送鱼丸来！”有人喊：“终于等到你们了！我们都等着买你们的鱼丸呢。”
可有人好奇：“这鱼丸到底什么东西？我们都没尝过！”余紫嫣愣了一下，这么多人排队就为了他们的鱼丸？她没想到公告影响这么大。很快她笑了：“别急，我们先把货搬进去，再给你们说。”说完她站旁边。
李胜利和林富生把三箱鱼丸搬进去就走，他们还要去另一家供销社。这时红旗供销社的王主任听说消息，跑出来激动地抓住余紫嫣的手晃个不停：“小余厂长，你们总算来了！我们都盼着你们的新鱼丸呢！”还好他及时放手，不然紫嫣的手臂真要断了！
“你快给大家介绍介绍，你们的新鱼丸什么样！”余紫嫣笑着走到箱子前，揭开棉布，露出一层像鸽子蛋大小的透明冰块。大家都探着脖子往竹箱里瞧，都想第一个看看新鱼丸的样子。
王主任惊讶得差点咬到舌头：“这是冰块？”
有人问余紫嫣：“你们厂新出的产品，该不会就是冰块吧？”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
虽然夏天冰块难得，但外面卖的冰棍才三分钱一根，还多种口味挑。
可金桂食品厂的这些冰块，清清楚楚的，什么都没掺。
而且供销社早说了，这新东西不便宜，一斤要一块钱。
谁会花这钱买冰块？
除非是傻子，或者家里钱太多花不完！
开始大家都挺期待的，现在却觉得被骗了。
心里闷得慌，像堵了团棉花。
连王主任的脸色都变了：“小余同志，这就是你们要卖的新产品？”
这种冰块，冰厂要多少有多少。
余紫嫣笑着：“王主任，您逗我玩呢！这只是普通冰块，我哪会拿它当新产品卖，那不是坑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