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大哥，所有的一切，越来越靠近这个答案。
回团部大院的路上，车内的气氛微妙地沉默着。陈米玥一直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她突然神情平静下来，回头看了九耀一眼。
感觉到目光，九耀转眸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时，有种不明的情绪暗中流动。
——————
钱满满从拖拉机下来。就一路小跑回到大院儿，连身上的不适都顾不上了，直奔张淑慧家。张淑慧正在灶台前忙活，见她风风火火闯进来她眉头一皱说道：“别进厨房，瞅你这一身汗味儿，别把我的菜给熏臭了。”
钱满满听话的停在厨房门口，不愧是天生狗腿子的料。她晒得通红的脸颊上还是惊魂未定的神色。
张淑慧把炒好的菜装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出来：“你咋这副模样？取个衣服还能撞鬼不成？不会是衣服出了啥岔子？”
钱满满赶紧递上包袱：“没有，衣服取回来了，可是张姐，俺真遇见鬼了！”
张淑慧嗤笑一声接了包袱：“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该不是中暑烧糊涂了吧？”
\"钱满满急得直跺脚：“是真真儿的啊张姐！俺看见陈米玥和周毅在一块儿！周毅坐在小轿车里，还有个陌生男人。他们三个，周毅还活着，他没死？！他……他……他……穿着白西装，带着眼镜，气派得要命，像个老有钱的人……”
张淑慧不耐烦地打断她：“越说越离谱，你这邪撞的还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衣服取回来就成，赶紧回去吧！瞧你胸口都湿透了。”
钱满满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张淑慧迫不及待地抖开包袱，拎起那条崭新的布拉吉在镜子前比划。
哎呀，老漂亮了！
可惜这裙子只能在家里偷偷穿，为了维持进步军属道德标杆的形象，她平时穿最多的就是宽大的军便服。想到陈米玥那天穿了件时髦的新衬衫，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钱满满往家走的时候要经过周家。快到拐出胡同经过周佳的时候，好巧不巧的撞见陈米玥一行人回来。
当她看清九耀的面容时，顿时如遭雷击，双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一阵天旋地转。
哎呀娘呀，鬼又出现了！
在地上晕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发现她。晚饭时间，家家户户都在做饭那，只有一只狗路过，抬起了腿在她身上撒了泡尿。
直到孙桂芳从大院公共菜地回来，手里攥着几根葱。这才看到钱满满像摊烂泥似的躺在地上，她用脚尖捅了捅对方：“喂！钱大嘴！醒醒！咋搁这儿晕了呢？中暑了？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目光扫过钱满满湿透的前襟，心里直犯嘀咕：这奶孩子的婆娘不好好在家待着，是跑哪儿去了？哎哟这一身尿骚味和汗臭味。
孙桂芳手在鼻尖扇了扇风。
钱满满一个激灵醒过来，死死抱住孙桂芳的腿：“桂芳姐啊！俺见鬼了！周毅回来了！他和陈米玥还有个男的，他们一起进周家了！”
孙桂芳甩开她，哎娘！这一身臭味！
“青天白日的说什么鬼话？你亏心事做多了吧！”
钱满满不敢再吱声，她也心里犯嘀咕啊，周毅牺牲了，这事儿假不了。
要不找个跳大神的喝个符水啥的吧？
她爬起来灰溜溜往家走。
孙桂芳也往家回，刚到了院门口，却按捺不住好奇心了，要不去周家看看到底咋回事？钱满满是把谁看成周毅了啊？
恰巧看见女儿王桃儿放学回来。那军绿色的小书包在背后一晃一晃的。她冲鸭子过来，走路都带风。
她这闺女一副假小子的性子，要真是带把的，那她的脊梁可挺的比现在直不知道多少。
“桃儿回来啦！正好俺找你有点事。”孙桂芳笑眯眯。
“妈，啥事啊？”王桃儿在孙桂芳面前刹住脚。
“家里葱不够了，走，去陈婶婶家借点。”
王桃儿指着她手里的葱：“这不有吗？”
“这点哪够啊！”
孙桂芳麻利地把葱塞进女儿书包，拽着她就往周家走。
此时大院门口，佟子熙正拦下周家两兄弟。周家岩满身尘土，周子骏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两个人都像是从战场上刚被薅下来的。
“家岩！子骏！你们知道吗？我看见你们大哥了！”
佟子熙那张好看的脸，还挂着近乎偏执的神情。
周子骏冷笑：“佟子熙，你吃错药了吧？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
“我没开玩笑！谁会给你们开这种玩笑！”
佟子熙急得直跺脚：“虽然他说自己是归国华侨，叫什么九耀！可长得和周毅一模一样！”
周家岩累得魂不守舍，压根不想搭话：“我回家吃饭了。”
周子骏也绕过她往家走，这女的常常出现就是叭叭个没完，烦人的要死。
要是将来她成为二嫂，不敢想象，家里有一个陈米玥，再加一个佟子熙，是怎样地狱的状况。
望着两兄弟远去的背影，佟子熙咬着唇。她一定要弄清楚，那个九耀到底是不是周毅！
她骑上自行车就往家飞奔，找舅舅问一下，或许他那有她想要的答案。
——————
赵志刚推开家门，这栋院子是军工所分配给他的。厨房传来炒菜声，油烟混着饭菜香从窗户里飘出来。
姐姐赵红梅丧偶后带着外甥女佟子熙一直借住在此。三十几岁的赵志刚至今未婚，就当添个照应。三人就这样组成了一个奇特的家庭组合，表面和睦，实则各怀心事。
这会儿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慢条斯理地脱下皮鞋，整齐地摆在鞋柜第二层，这是他的习惯，永远保持一切井然有序。
“回来了？马上开饭。”
“嗯。”
赵红梅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笑着和他打招呼。她总能把最普通的家常菜炒出诱人的香气，就像她总能把最琐碎的闲话包装成关心的模样。
赵志刚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水声掩盖了他用力搓洗手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