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历史小说大赛中,以往的选手,和这一届的选手,写的小说几乎都是以某个故事为创作基点的。
也就是说,小说里面的人物,全都是围绕着一个故事来展开和生活的。
从这个故事的开端到结束,或许只用了几年,十几年,甚至只有一个月十几天。
但韩复来参赛的这两个作品,全都是以某个人物为创作基点的。
描写的,就是这个人的一生,并没有具体的故事,或者说,是把这个人物的故事全都概括了。
随着韩复来两本小说的热议,组委会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韩复来小说的影响,所以才会出了这么个题目。
毕竟,一个好的故事虽然可以非常非常精彩,但一个人的一生,才是真正的有厚重感的震撼。
前提是这个人物设计的有灵魂,也需要够精彩,或者够深刻。
人生,如梦啊。
关于人生的,韩复来有许多人可以写。
比如辛弃疾,他的一生就堪称传奇,又是词中之龙,很适合了。
再比如三国中的那些人物,每一个人,都可以写一篇精彩的小说。
就说诗人,诗仙李白写过了暂且不说,还有诗圣杜甫,诗魔白居易,诗鬼李贺,诗狂贺知章,诗豪刘禹锡,田园鼻祖陶渊明,七律圣手李商隐,千古词帝李煜,还有一个柳三变。
他们的一生,都是可以书写的一生。
这些人中,属杜甫和李煜两个人的人生最具有冲击力和震撼性。
杜甫,是沉痛悲惨的一生。
李煜,亡国之君,能写的就太多了,并且他的词也是绝艳凄美。
最终,韩复来还是决定写杜甫。
杜甫的一生,恰好伴随着唐朝由盛转衰的历史进程,更有史诗感。
韩复来再次坐到了台上。
台上依旧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总决赛正式开始,韩复来首先想的,就是书名。
想到杜甫,最开始想到的,就是上辈子余华老师的《活着》。
杜甫也是在艰难的活着。
因为这个世界也有位余华老太太,还对自己大加夸赞,韩复来想着要不就直接用这个名字算了。
但最终还是否决了。
这个名字沉重倒是够沉重,但太朴素,太直白,缺少种历史感。
继续想,想杜甫的那些诗,那些传唱名篇……
最终,韩复来在键盘上敲下了三个字。
《飘蓬书》
书这个字,用在这里,意象就很大了,和什么什么传一样的感觉。
飘蓬,正如杜甫的一生。
【《飘蓬书》】
【醉别复几日,登临遍池台。】
【何时石门路,重有金樽开。】
【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徕。】
【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简介就直接用李白的诗吧,显得有格调。
写第一篇小说的时候,韩复来用了“莫愁天下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首诗,那个时候主要是为了让读者眼前一亮,抓住读者的眼球。
但现在,名气已经打出去了,就不用去抓眼球了。
而是得有逼格。
君不见,大神作者的简介,向来就是一两句话,还是不明不白的,看了跟没看一样。
而扑街作者们,恨不得简介写上上千字,把自己这本小说的设定啊,人物啊,构思啊,情节啊全都写进去,生怕不能吸引读者点进来。
韩复来借了李白苏轼高适等人的光,现在也算出息了。
简介写完,直接写正文吧,韩复来已经想好从哪里切入了。
【大唐开元十四年,腊月。】
【洛阳积善坊。】
【犊车在积雪中吱呀前行,十五岁的杜甫紧攥着褪色车帷。车外传来波斯商人吆喝卖胡麻饼的声音,混着远处梨园弟子练嗓的咿呀声。 】
【慎之,岐王府里规矩多,切莫乱跑,冲撞了贵人。姑母裴氏将一枚温润的玉扣系在了他的腰间,又道:但若是有机会作诗赏文,也不要胆怯,尽管去做。 】
【车帘忽被风掀起,一队着赭红色袴褶的乐工踏雪而过,为首男子怀抱的琵琶裹在鲛绡套中,只露出颈处天乐二字金漆。 】
【那是李龟年?杜甫脱口而出。 】
【姑母猛地拽下车帘,表情似是不喜,道:噤声!你怎识得这等乐工? 】
【少年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靴尖,神情却还是有些欣喜:上月……在崔九公府外……听过他的《郁轮袍》。 】
【杜甫出身名门,乃是京兆杜氏,北方著名氏族。】
【远祖杜预,乃是西晋名将,经学家。祖父杜审言是著名诗人,官至修文馆直学士。】
【父亲杜闲,曾任兖州司马,现任奉天县令。】
【生母乃是大名鼎鼎的清河崔氏女,只不过生母早逝,父亲又常年在外做官,从三岁起,便寄养在姑母家。】
【姑父裴荣期乃是河东裴氏子弟,任济王府录事参军。】
【只不过,经过唐朝太宗皇帝,则天大圣皇帝、中宗皇帝的一系列对旧贵族门阀的削弱,曾经最顶级的河东裴氏现在也不如那般显耀了。】
【岐王宅的银釭灯将雪夜照成白昼。】
【杜甫跪坐末席,看满堂公卿传赏吴道子新作的《昆仑奴图》,姑母正为岐王夫人斟酒——她髻上的金步摇随动作轻颤,像极了幼时哄他喝药的手势。】
【突然玉磬声响,李龟年抱琴入殿,琵琶露出真容。槽身竟是用整块雷击木雕成,弦下隐约可见开元四年敕造的小字。 】
【笙歌燕舞,一片繁华景象。】
【殿内炭火正旺,李龟年抱着琵琶经过时,突然在他案前停下。】
【这位小郎君面生得很,可是杜家公子?】
【杜甫连忙起身行礼:在下巩县杜甫,见过李供奉。】
【李龟年笑着摆手:不必多礼。听说你七岁就能咏凤凰,今日可要让我们开开眼界。】
【杜甫进退有度:不过是孩童戏作,怎敢在诸位大家面前献丑。】
【李龟年拍了拍怀中琵琶,轻笑道:我像你这般大时,连琴轸都调不准。杜审言老先生的孙子,定非池中之物。】
【这时岐王在首席唤道:龟年,来奏一曲新谱的《凉州》!】
【李龟年朝杜甫眨眨眼:待会儿定要讨教小郎君的新诗。说完便往殿前去了。】
【杜甫望着他的背影,听见身旁有人低语:一个乐工也敢这般放肆……】
【姑母片刻后坐到了杜甫身边,低声道:慎之,记住身份。你将来是要科举入仕的,莫要与这等伶人来往过密。】
【杜甫点头应是,心中却不以为然。】
【此时,高适正在洛阳高楼上,看着岐王府灯火通明,却怎么也入不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