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那位营长在一旁看着,赞许地点点头,又对着卫生院的人郑重地说道:“这位张大娘,是我们部队的恩人,她闺女来帮忙,还请你们多多关照。”
卫生院的人见部队领导都这么给面子,更是来劲儿了,生怕怠慢了这位“恩人”的闺女。
一个像是护士长模样的人立刻拍板道:“关照是肯定的!国琼同志是吧?来来来,填个表,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卫生院的正式护工了!不是那些临时招来帮忙的,是长期的!以后就在这儿好好干!我们这儿待遇也不错!”
杨国琼站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懵着呢。
她就跟着她娘来了一趟,怎么……怎么突然就有工作了?还是正式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晕乎乎的,感觉跟做梦一样,脚底下都轻飘飘的,直到护士把表格塞到她手里,她才稍微回过神来。
张佩珍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本来只是想给闺女找个临时打杂的活儿,没想到直接就成了正式工。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她心里头乐开了花,脸上却还端着,不能显得太得意。
她拉过还有些犯迷糊的杨国琼,郑重其事地叮嘱:“国琼啊,这工作来之不易,你可得好好干,别怕吃亏,多学多看,手脚麻利点,嘴巴甜一点,知道不?”
“嗯!妈,我知道了!”杨国琼用力点点头,眼睛里闪着激动又忐忑的亮光,紧紧攥着手里的表格。
张佩珍这才满意地笑了,又跟部队那位营长和卫生院的人客气了几句,便美滋滋地回家去了。
这趟出来,真是值了!
张佩珍前脚刚走,杨国琼还捏着那张薄薄的表格,手心微微出汗,心跳得跟揣了只兔子似的。
那护士长是个爽快人,见杨国琼还愣着,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杨同志,别紧张,既然来了,就安心干!”
她随即扬声喊道:“尤姐!尤姐!你过来一下!”
随着喊声,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身板结实,面容和善的大姐快步走了过来,袖子挽得高高的,一看就是个麻利人。
“护士长,啥事?”
护士长指着杨国琼,对那大姐说:“尤姐,这是新来的小杨,杨国琼,以后就跟着你了。你经验足,好好带带她。”
那尤大姐目光在杨国琼身上一转,带着审视,但更多的是温和。
她爽朗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行!护士长放心,保证带出来!”
然后她转向杨国琼,伸出手:“妹子,我姓尤,叫尤芳,你喊我尤姐就行。”
杨国琼赶紧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有些拘谨地说:“尤姐好,我叫杨国琼,您多指教。”
尤大姐手劲不小,握得杨国琼心里踏实了些:“指教谈不上,互相学习。走,我先带你去熟悉熟悉,咱们这儿现在最缺人的就是伤兵病房。”
“哎!”杨国琼应了一声,连忙跟上尤大姐的脚步。
两人穿过喧闹的走廊,空气里消毒水和草药味儿混杂着,时不时有呻吟声传来。
尤大姐边走边简单介绍:“咱们主要负责的,就是这次部队演习受伤的那些兵娃子,都是英雄,可得仔细着。”
杨国琼用力点点头,心里既紧张又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敬佩。
很快,她们进了一个相对安静些的病房。
病房里靠墙摆着三张病床,床上都躺着人,瞧着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脸上带着伤,有的胳膊吊着,有的腿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尤大姐放轻了声音:“这屋住了三个,都是轻伤,但也得勤换药,勤擦洗,喂饭喂水都得操心。”
她指了指最里面靠窗的那张床:“国琼妹子,你刚来,先从最简单的做起。里头那个小伙子伤在腿上,行动不便,你先负责照顾他。外面这两个,我来。”
杨国琼顺着尤大姐手指的方向看去。
床上躺着的年轻军人正睁着眼,似乎也在打量她们。
那军人约莫二十一二岁的年纪,眉眼很是周正,鼻梁高挺,许是失血的缘故,嘴唇有些发白,但丝毫不减那份英气。
杨国琼脸颊倏地一热,心跳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想别开眼。
她飞快地瞟了一眼另外两张床上的军人,见也都是差不多的年轻小伙,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这是工作,便定了定神。
“好的,尤姐,我听您的。”杨国琼小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尤大姐满意地点点头:“行,那你先过去,跟人家打个招呼。我教你怎么看药瓶,怎么换药,怎么喂水,你仔细学着点。”
“嗯!”杨国琼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朝着最里面的病床走去。
她走到床边,看着那年轻军人清亮的眼睛,脸更红了,声音细细的:“解……解放军同志,你好,我是新来的护工,杨国琼,以后由我照顾您。”
那年轻军人原本平静的目光,在听到她磕磕巴巴的自我介绍后,染上了一丝笑意。
他开口了,声音略带沙哑,却很温和:“你好,杨同志。我叫石锦年。”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是他们的连长。”
杨国琼有些手足无措,站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尤大姐走了过来,开始手把手地教她:“国琼,你看,这是他的药,一天三次,饭后半小时吃。这是凉白开,喂水的时候要慢一点,防止呛到……”
杨国琼听得格外认真,每一个细节都努力记在心里。
可毕竟是头一回,很多事情她还是不明白,只能不停地小声问尤大姐。
“尤姐,这个药瓶上的字我不认得全,是哪个?”
“尤姐,这纱布是这样缠吗?”
“尤姐,他额头有点烫,要不要紧?”
石锦年躺在床上,含笑看着这个手忙脚乱却一脸认真的小护工,还有旁边耐心指导的尤大姐。
等尤大姐暂时离开去照顾另一个伤员时,石锦年看着杨国琼笨拙地想给他掖被角,忍不住打趣道:“小杨同志,你……是第一天来上班吧?”
杨国琼正专心致志地跟被子较劲,冷不丁听他这么一问,手一抖,差点把被子全掀了。
她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紧张地站直了身子,两只手不安地绞着衣角。
“我……我……”她结结巴巴,心里慌得不行,“是……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您……您说,我……我可以学的!我马上改!”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急切和一丝委屈,生怕自己把事情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