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琼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看清是杨胜利,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往后退了一小步。
“爸?你……你想干啥?”她声音里满是警惕。
杨胜利脸上努力挤出个他自以为和蔼的笑容,搓着手道:“国琼啊,爹……爹找你有点事儿。”
“啥事?”杨国琼可不信他这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德行。
“哎,”杨胜利叹了口气,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架势,“国琼啊,万家那头……你真不再考虑考虑?”
他开始口若悬河:“那万家条件多好啊!在咱们这十里八村,那都是数得着的!人家说了,彩礼保管让你妈满意,足足给三百块呢!你想想,这钱给你妈,她能给你们添多少好东西?”
“再说了,那万家老五,叫万兴旺,年轻有为,听说在他们村砖窑厂还是个小头头呢!模样周正,人也老实,最主要是知道疼媳妇儿!你嫁过去,那就是享福的命啊!”
杨胜利唾沫横飞,把那万兴旺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
杨国琼听着,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冷。
“我不嫁。”她干脆利落地打断他。
“啥?”杨胜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为啥不嫁啊?这么好的亲事,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我不喜欢。”杨国琼的理由简单直接。
“喜不喜欢有那么重要吗?过日子,不就是柴米油盐?有钱有吃有喝,比啥都强!”杨胜利急了。
杨国琼还是摇头:“我不嫁,你别再说了。”
杨胜利见苦口婆心没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狰狞。
“杨国琼!你别给脸不要脸!”他声音陡然拔高,“我是你老子!我让你嫁给谁,你就必须得嫁给谁!这事儿,由不得你!”
杨国琼被他这副样子吓得又退了一步,但还是梗着脖子。
“你跟我妈都离婚了!”她大声反驳,“我现在跟着我妈,我只听我妈的话!我妈不同意,谁说都没用!”
提到张佩珍,杨胜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张佩珍!张佩珍!”他咬牙切齿地骂道,“都是那个搅家精把你给教坏了!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翅膀硬了是不是?心都野了!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
杨国琼不想再跟他废话,小脸气得通红。
“我懒得理你!”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杨胜利见她竟敢当面顶撞,还想一走了之,顿时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天大的挑衅!
一股邪火“噌”地就蹿上了脑门。
他想也不想,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就狠狠地扇在了杨国琼的脸上!
杨国琼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捂着脸,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你……你打我?”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杨胜利。
杨胜利喘着粗气,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打你怎么了?老子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杨国琼的倔劲儿也上来了,她含着泪,狠狠地瞪着杨胜利。
“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嫁!”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反了!反了你了!”杨胜利气得浑身发抖,觉得这丫头片子简直是油盐不进。
他怒吼一声,弯腰就脱下了脚上那只沾满泥土的破布鞋,高高举起,作势就要往杨国琼身上招呼。
“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孽障!看你还敢不敢犟嘴!”
他嘴里骂骂咧咧,那鞋底眼看就要落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田埂上正好走过来一个下地干活的村民。
那村民眼尖,一眼就看到杨胜利举着鞋要打人,而被他指着骂的,正是张佩珍家的大闺女杨国琼。
“哎!杨胜利!你这是干啥呢!”村民赶紧出声喝止,几步跑了过来,一把攥住了杨胜利高高扬起的手腕。
“孩子都这么大了,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打人呢?”那村民劝道,“国琼这丫头多好的孩子,你下这么重的手干啥?”
杨胜利被人拉住,气焰稍减,但还是不服气地嚷嚷:“她不听话!我是她老子,教训教训她怎么了?”
杨国琼趁着这个机会,哪里还敢停留。
她抹了一把眼泪,也顾不上脸上的疼痛,拔腿就往镇子的方向飞快地跑了。
再待下去,她真怕被这个狠心的爹给活活打死!
杨国琼一口气跑到卫生院,胸口还在呼哧呼哧地喘。
她脸上火辣辣的疼,眼圈红红的,带着没擦干净的泪痕。
刚走进病房,石锦年正靠在床头看书,一抬头就看见了她。
他视线落在杨国琼脸上,那清晰的五指红印,让他眉头猛地一蹙。
“你脸怎么了?”石锦年放下书,声音沉了下去,“谁欺负你了?”
杨国琼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低声说:“没,没谁欺负我,就是……就是路上碰到我爸了。”
“你爸?”
石锦年是什么人,部队里带兵的,察言观色是基本功。
他目光一凛,声音更冷了几分:“你脸上的伤,是你爸打的?”
杨国琼本来就一肚子委屈窝在心里,被他这么一问,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她强忍着,吸了吸鼻子,努力扯出一个笑:“嗯,不过没关系。”
“我妈已经跟我爸离婚了,我现在跟我妈过!”
“等我回家就跟我妈说,我妈肯定会替我出这口气的!”
这话她说得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以前没有的底气。
要是搁以前,她肯定吓得不敢吭声,自己偷偷抹眼泪就算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妈张佩珍,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石锦年听着,看着她那倔强又带着点依赖的眼神,心里微微一动。
“你有一个好妈妈。”他轻声说。
他其实很想问问,她那个爹,凭什么下这么重的手打自己的闺女。
可看着杨国琼眼眶里那打转的泪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一个大老爷们,最怕的就是女孩子掉眼泪,真哭起来,他可不知道怎么哄。
还是别问了,免得真把人惹哭了。
杨国琼也察觉到自己情绪有点失控,深吸一口气,用手背胡乱抹了下眼睛。
“嗯!我妈最好了!”她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拿起旁边的毛巾和水盆,“石连长,我给您擦擦脸吧。”
她很快收拾好心情,开始利索地干起活来。
病房里另外两个伤员,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刚才的对话他们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叫李大牛的先开了口:“哎,石连长,杨护工,我跟你们说个我们训练时候的笑话呗?”
另一个叫赵小兵的也凑趣道:“对对对,我也有一个,保证你们没听过!”
石锦年也配合地扬了扬眉:“哦?说来听听。”
于是,两个战士你一言我一语,把军营里那些摸爬滚打的趣事、糗事都给抖了出来。
连石锦年都时不时被他们逗得嘴角上扬。
杨国琼一开始还有点心不在焉,听着听着,也被那些生动有趣的故事吸引了。
不知不觉,嘴角就弯了起来,最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脸上那点阴霾,总算是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