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杨国琼去食堂给石锦年打饭。
她前脚刚走,石锦年就叫住了正好过来巡房的护士长。
“护士长,麻烦您一下,能不能帮我拿一点化瘀消肿的药膏?”他指了指自己的腿,又若无其事地补了一句,“哦,还有,最好是效果快一点的。”
护士长笑着应了,很快就拿了一小管药膏过来。
等杨国琼端着饭盒回来,石锦年把那管药膏递给了她。
“这个给你,擦擦脸。”
杨国琼看着手里那小小的药管,先是一愣。
她低头看看药膏,又抬头看看石锦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刚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这会儿又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她声音都哽咽了:“石……石连长,你,你对我比我爸对我都要好……”
那声音里,带着说不尽的委屈和感动。
石锦年听着这话,心里也是一软。
他原本想客气一句“应该的”,或者说“举手之劳”。
可琢磨了一下杨国琼那句“比我爸对我都要好”,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他一个大男人,跟人家爹比什么好?
石锦年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地说:“咳,那个……你还是别拿我跟你爸比了,听着怪怪的。”
杨国琼听他这么一说,看着他那有点窘迫的样子,刚刚还噙着泪的眼睛,“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这一笑,是真真正正的雨过天晴了。
杨国琼在卫生院里,心头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脸上虽然还带着药膏的清凉,但笑容却怎么也止不住。
石连长,真是个好人。
等到日头偏西,她估摸着下班的点儿,跟石锦年和护士长道了别,脚步轻快地往家里走。
一路上,她心里还琢磨着,回家怎么跟妈说这事儿。
她妈那脾气,知道了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刚一脚踏进家门,张佩珍正在院子里收拾白天采的草药。
“妈,我回来了。”杨国琼喊了一声。
张佩珍抬起头,一眼就瞅见闺女脸上那还没完全消退的红印子,虽然涂了药,但细看还是能瞧出来。
“你这脸……”张佩珍放下手里的活计,眉头一下子就拧了起来,“咋回事?谁打你了?”
杨国琼吸了吸鼻子,走到张佩珍跟前,把下午在村口被杨胜利堵住,还挨了一巴掌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了。
“他说……他还想让我嫁给万兴旺……”杨国琼越说声音越小,眼圈又红了。
张佩珍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
从一开始的惊愕,到后来的心疼,再到最后,那双眼睛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杨胜利这个老王八蛋!”
张佩珍“噌”地一下站起来,气得浑身发抖。
“他敢打我的闺女!他还想把我闺女往火坑里推!”
“老娘今天不扒了他的皮,我就不姓张!”
话音未落,张佩珍转身就往墙角冲。
杨国琼吓了一跳,只见她妈一把抄起了立在墙角的砍柴斧头!
那斧头刃口在夕阳下泛着寒光,看得杨国琼心惊肉跳。
“妈!妈!你干啥去啊!”杨国琼慌忙抱住张佩珍的胳膊。
“不至于,妈,不至于啊!”
她都快吓哭了,这要是真把杨胜利给砍出个好歹,那可怎么收场!
张佩珍一把甩开她的手,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咋不至于!他都欺负到咱家门口了!当我张佩珍是死的?!”
“琼丫头你放心,妈有分寸,死不了人!”
“但这个教训,杨胜利他今天是非吃不可!”
张佩珍拎着斧头,浑身散发着一股骇人的煞气。
“你赶紧去做饭,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也不管杨国琼怎么喊,一阵风似的就冲出了院门,直奔村外杨胜利那破落户的土坯房去了。
杨国琼站在院子里,急得直跺脚。
她妈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哪里像是有分寸啊!
这万一真一个冲动,把杨胜利给……那她妈可就完了!
不行,得赶紧找人拦着点!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三哥杨国明。
可往后院猪圈一看,杨国明根本不在,估计是打猪草还没回来。
杨国琼急得团团转,正六神无主呢,就看见二哥杨国勇从外面晃晃悠悠地回来了。
“二哥!二哥!你快去!”杨国琼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就拽住了杨国勇的袖子。
杨国勇被她拽得一个趔趄,莫名其妙地问:“咋了这是?火烧眉毛了?”
“妈……妈拿着斧子去找爸算账去了!”杨国琼语无伦次地喊。
“你快去奶奶家那边看看,别让妈真把爸给砍……砍死了!”
杨国勇一听这话,眼睛倏地瞪大了,倒抽一口凉气。
“啥玩意儿?!”
“爸他又咋惹到妈了?妈要砍死爸?!”
他娘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可动斧子要砍死人,这事儿可就大了去了!
杨国勇也顾不上问杨国琼具体是啥事儿了,那张佩珍的性子,晚去一步都可能出人命!
他拔腿就往村外杨胜利家的方向狂奔而去,那速度,比兔子窜得都快!
此刻的杨胜利,正独自一人坐在破旧的土坯房里,美滋滋地抿着小酒。
桌上放着一小碟花生米,还有半碗中午剩下的咸菜。
他心情好得很。
下午他去了趟万家,把杨国琼现在在镇上卫生院上班的事儿跟万家人一说。
万家人一听,眼睛都亮了。
杨国琼有工作了?那敢情好啊!
这要是嫁过来,不就等于白得一份工作嘛!
到时候让杨国琼把工作让给万家的闺女或者小子,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万家人当即就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杨国琼点头嫁过来,剩下的彩礼钱,一分不少,立马补齐!
还把他杨胜利好一顿吹捧,说他有本事,养了个好闺女。
杨胜利被捧得晕乎乎的,仿佛已经看到大把的彩礼钱朝自己招手了。
他美滋滋地想着,等彩礼到手,他就能……
“杨胜利!你个挨千刀的!给老娘滚出来!”
一声惊雷般的怒吼,从院子外炸响!
杨胜利手一抖,酒盅里的酒差点洒出来。
这声音……是张佩珍?!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嘭”的一声巨响!
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门,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木屑纷飞中,张佩珍手持一把明晃晃的砍柴斧,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
杨胜利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酒盅“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眼睁睁看着张佩珍抡起斧子,带着一股劈山断石的气势,狠狠地朝着他面前的破桌子——
“咔嚓!”
一声巨响!
那把锋利的斧头,深深地嵌进了杨胜利面前的木桌桌面!
斧刃离他的鼻子,不过一拳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