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以后,要是我听到你酒后开车,我们绝交。”

    马胜利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严肃。

    一点不像开玩笑。

    苏清璇开口:“马局长,刘清明说得对。我见过太多因为酒驾引发的悲剧,多少家庭因此破碎。安全第一。”

    刘清明补充:“马哥,听我一句劝。也许用不了几年,酒驾就会严查,甚至入刑。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马胜利被两人一劝,挠挠头:“行,听你们的。那怎么回去?”

    苏清璇晃了晃自己的车钥匙:“我送你们呀。”

    “那多不好意思。”

    马胜利不再坚持,钻进小红车的后座。

    刘清明没有上副驾,也坐到了后面,方便照顾他。

    苏清璇的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

    马胜利坐在后座,酒劲上涌,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铃声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刺耳。

    马胜利醉醺醺的,毫无反应。

    手机执着地响个不停。

    刘清明从马胜利的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划开接听键。

    电话那头只传来一句沙哑而急促的话,便匆匆挂断。

    “陆局自杀了。”

    刘清明握着手机,车窗外的路灯光影在他脸上一晃而过。

    “急事?”

    苏清璇从后视镜看到了他的神色变化。

    “没事。”

    刘清明把手机放回到马胜利的口袋。

    他还想消化一下这个信息。

    20分钟后。

    苏清璇将车停在公安局宿舍楼下。

    刘清明和苏清璇一左一右,搀扶着烂醉如泥的马胜利,找到了他家的门。

    敲门声响过几下,门从里面打开。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探出头,看到他们,有些警惕:“你们是谁?”

    “我们是你爸的同事,他喝多了,我们送他回来。”刘清明解释。

    少年是马胜利的儿子马小武。

    他连忙让开身子。

    一股淡淡的药味从屋里飘出。

    客厅不大,摆设极其简单。

    一台老旧的十四寸彩电摆在墙角,沙发是布艺的,洗得有些发白。

    墙壁只是简单地刷了白灰,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不说一贫如洗吧,也是家徒四壁。

    这景象,与一个分局局长的身份,显得格格不入。

    里屋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我妈身体不好,一直在床上躺着。”马小武小声解释,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忧虑。

    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怯生生地从里屋门口探出头,是马胜利的女儿马小燕。

    她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但明显是批发市场的便宜货。

    刘清明本想将马胜利放下就走,见到这般情景,脚步不由得顿住。

    苏清璇对刘清明使了个眼色,柔声对马小武说:“我们帮你把他扶进去吧。”

    将马胜利安顿在卧室床上,苏清璇又让马小武准备热毛巾,找了便盆放在床边。马小燕则被她打发去找找家里有没有蜂蜜水之类的醒酒物。

    随后,苏清璇走进了里屋。

    马胜利的爱人躺在床上,面色蜡黄,精神萎靡。

    苏清璇在她床边坐下,轻声细语地和她拉起了家常。

    刘清明则在客厅陪着马小武,照顾他醉酒的父亲。

    两个孩子都很懂事,这或许就是支撑马胜利的精神动力吧。

    一个半小时后,刘清明和苏清璇才从马胜利家出来。

    夜已经深了,街上行人稀少。

    坐上苏清璇的车,刘清明开口:“你怎么和马夫人聊了那么久?”

    苏清璇发动车子,汇入车流:“我本来就想找机会采访一些基层困难民警家庭。今天这不是巧了吗?第一手资料,不容错过。”

    刘清明侧头看她:“真是个工作狂。”

    “最烦这三个字。”苏清璇轻哼一声:“我只是,一不小心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车内沉默片刻。

    刘清明缓缓开口:“为了自己的理想和热爱去拼命工作,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苏清璇噗嗤一笑,语气轻松了些:“哟,刘警官,这还没当上官呢,官腔倒是学得挺溜。你呀,天生就是个官油子。”

    刘清明自嘲地笑了笑:“但愿有一天,我也能‘活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吧。”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沉重略微消散。

    车子拐过一个街角,刘清明忽然开口:“陆中原自杀了。”

    苏清璇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车子发出轻微的摇晃,她迅速稳住,将车缓缓靠向路边停下。

    “你说什么?陆中原死了?”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这个消息太过劲爆。

    苏清璇立刻拿出手机,当着刘清明的面,快速拨了几个号码。

    刘清明没有刻意去听,只隐约捕捉到“某主任”、“某处长”之类的称呼。

    几个电话打完,苏清璇放下手机,脸色凝重。

    “消息确认了。陆中原,在纪委指定的宾馆里,用鞋带把自己勒死了。”

    刘清明眉头微蹙:“双规期间,这些东西不是应该被收缴吗?”

    苏清璇同样困惑:“按规定,双规的房间,墙壁都要加装防撞软包,连牙刷都必须是特制的软材料,防止意外。他怎么能弄到鞋带,又怎么有机会自杀?”

    刘清明沉默片刻,分析道:“只有一个可能,他背后的人使了力气。让他一个人把所有的罪责扛下来,保全其他人,也保全他的家人。”

    这个推断合情合理。

    苏清璇点了点头,脸上有了一丝寒意:“清江省的黑幕并没有完全掀开,那些人,即便暂时失势,也绝不会甘心失败。”

    刘清明当然清楚这一点,真正的风暴还没有到来呢。

    高焱的匆匆离去,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呢?

    一路无语。

    车子在刘清明家外那条熟悉的巷子口停下。

    刘清明推开车门,下车前,看着她:“我后天去省城报到。”

    苏清璇嗯了一声:“我会在林城多待几天,盯着新店的手续办妥。到时候,省城见。”

    “好,省城见。”

    两天后,清晨。

    刘清明办完了所有交接手续,与家人告别。

    他拎着一个硕大的帆布旅行包,站在公交站台下,等待前往长途汽车站的公交车。

    初秋的晨风带着一丝凉意。

    熟悉的小红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他身边停下。

    车窗摇下,露出苏清璇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她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同行吗,刘警官?”

    第一卷《林城乱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