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瘫坐在地上仰头看去，只觉得眼前这人像是隔着一层浓浓的雾气，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是谁？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喘着粗气，嗓子里发出沉重的呼声，随时都可能断气的模样。
御书房内清润而冷冽的声音回荡。
清源一步步走近，站在上位垂眸俯视：“太后为了自己的亲生子步步谋划到如今的地步，现在摆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是想让陛下心软，还是觉得那位摄政王能救你？”
亲生子？
覃文松第一次知道这种秘辛，太后和摄政王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丞相不会胡说，他几乎瞬间就相信了。
太后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当初也是从秀女的身份慢慢爬到如今的位置上。
虽然身后站着母家的支持，但是她能从那么多勾心斗角的算计里脱颖而出，成为后宫中最尊贵的皇后，就足以证明她并不是什么会为了皮囊就这样发疯的人。
刚开始变老的时候太后可能会没办法接受，时间拉长消磨中，她不会想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比如御书房明明站了那么多的宫人，却没有一个想到要搀扶她起身。
她声声切切的想要回到慈宁宫，没有小皇帝的发话就无人敢动。
后宫内似乎在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改变，已经不再是摄政王一人的不言堂。
太后在权衡利弊之下果断选择了可能对这个局面最有效的办法。
装弱！
卖可怜！
然而覃文松也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傀儡小皇帝了，他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却丝毫没管过她现在的境地。
于是太后聪明地开始装疯，只要她能从小皇帝眼皮子底下离开，之后再怎么让摄政王替她报仇都是后话了。
即便太后现在还是依旧僵硬的动不了，却收回了之前的做派。
眼睛看不清也不影响她端起太后的姿态。
“年纪轻轻能坐上丞相之位，也算是名副其实。”
“只是这亲生子又要从何说起？”
“天下谁不知道哀家膝下的亲生子皆暴毙而亡，不然怎么能轮的上这个一无所成的傀儡。”
她开口肆无忌惮毫不留情。
覃文松在她心中本就是个任人欺凌的面团。
她进一步，覃文松就能退两步甚至十步。
太后并不觉得小皇帝是依靠自己的能力在宫中收拢权势，还能从朴明手里咬下一块肉。
她认为现如今的改变离不开这个新上任的丞相。
“你想要什么大可以开口，哀家都会尽量满足你。”
清源好笑地挑眉：“真的什么都满足？”
太后的耳朵开始出现问题，没听出话音中的嘲讽，反而认为只是松口的意思。
“自然！摄政王最听哀家的话了！”
“你这么年轻没必要跟摄政王站在对立面，跟着小皇帝没什么好处，他并不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她几乎不把小皇帝放在眼里。
嘴上花花的老太婆身上涌动着浓郁的黑气，跟她对外慈母的形象简直大相径庭。
清源轻啧了一声，看向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覃文松。
小皇帝察觉到他的视线，不解地看过去，待看清那双眸子里的担忧，缓缓绽放出一抹笑。
他本身就对这个抚养他的太后没什么感情。
太后不知道自己挑拨的两人正在眉目传情，还在继续劝说着：“只要你带哀家出去，金银财宝美女如云，应有尽有。”
覃文松骤时眯起双眼。
美女？
清源在小皇帝紧盯的视线里无辜摇头。
美女跟他有什么关系，跟他最有关系的现在也没办法发生关系。
“太后答应的这么痛快，就不后悔？”
“绝不后悔！”
太后在心里冷冷想着，就算之后她不兑现又能怎么样呢。
等她出了这道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看见她如此狼狈的宫人全都杀了。
若这个丞相对朴明没有任何用处，那也一并解决了，以免留下祸患。
清源咧嘴：“很好，那臣就冒犯了。”
话音刚落，太后就感觉到一股怪力拉扯着头发将瘫软的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骤然升高的视线和近在咫尺的脸都让太后无法适从。
浑身上下的骨骼发出清脆的声响，太后脚尖勉强碰着地面悬在空中晃动。
疼痛遍布通身每一寸，太后却异常清醒地被动承受着。
清源手心落下的地方都朝着相反的方向诡异的弯折。
不仅是四肢，就连腰腹也掉了个方向。
太后非但没有断气，还在不停哀嚎着。
“啊——你要对哀家做什么？！”
“快放哀家下来！”
“救命！皇帝快救哀家！”
“放手放手放手啊！”
声音逐渐减弱，但让所有人都听的不寒而栗。
候在一旁的宫人更是不敢抬头。
这位看似手无寸铁且体弱的状元郎竟然有如此怪力，众人不禁胆寒。
藏身在四周暗处的暗卫们皱着眉紧张地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就朝着皇帝出手了。
明明是个没有内功的普通人，也没什么特殊，怎么会这么厉害？
痛呼让清源双目逐渐泛红，他享受着这美妙的声音，一时有些沉溺。
就算让他闭着眼睛也能摸清人体的致命之处，可他偏偏喜欢慢慢折磨。
就像那冷刀子划在小皇帝身上取血的时候，那么漫长的绝望，清源想让太后亲自尝尝这种苦痛。
温热的掌心隔着衣物搭在丞相的胳膊上，暗卫脊背绷紧，时刻准备冲出去营救。
“爱卿。”
覃文松放轻声音，试图把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丞相拉扯出来。
太后的四肢软趴趴地垂落。
清源的手已经将要落在脑袋上，熟悉的称呼让他侧眸。
那种孤傲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在触及小皇帝的一瞬间柔和。
覃文松却觉得酸涩，那个视线不像是在看他，反而像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人。
——清源，莫要再造杀孽了。
——那是他们都该死！
——你什么时候能听一次我的话？
——一刀毙命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又如何解气？
——我并不在意他们说什么，也不会生气。
——我在意！我生气！他们凭什么那么说你！
——莫要再胡闹，你造的杀孽太多迟早会反噬几身！杀生不虐生，清源，这样实在太过残忍了。
——你觉得我很残忍？是！我双手染血不是好人，那我还偏要看看天道反噬又能如何！主神的确跟我这种恶鬼不同，我只想他们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当初，恶鬼和主神大吵一架后甩手离去，却不曾想到再见就是刀剑相向的仇人了。
残忍吗？
清源下颌收紧，双手无力地松开。
太后失去支撑，蜷成一团摔落在地上，这下是真的动弹不得了。
“拦着我，是因为你也觉得我下手太过残忍？”
他声音低沉，面容冷凝。
覃文松察觉到不对，伸手紧紧环抱着他的腰，将脑袋依靠在丞相的肩膀上。
“丞相是为了朕才这样的，朕只是不想你执笔的双手被她身上腥赃的血液染红。”
脑袋轻轻蹭动：“丞相想杀的人朕来杀，好不好？”
看着那双真切的眼睛，清源忽然就释然了，他笑着摸了摸小皇帝的脑袋：“好。”
“不过还是先留她一命吧，年关将至，臣想要给摄政王送一份大礼，让他一家团聚阖家美满。”
有血气供养，总是能吊着太后的一条命。
至于‘失踪’的月妃，总不好让摄政王一直提心吊胆的到处找还找不到。
他只好亲自送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