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见状,便领着晏清澜主仆二人,从侧门进了赵府。
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一路走到了一处较为僻静的院落外。
“这处院子叫‘浮萍居’,虽说偏了些,但胜在清静,最是适合养病。”
婢女停下脚步,指着眼前这座小院,笑着说道。
“表妹你就放心在这住下吧,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下人去告诉夫人。”
晏清澜打量着眼前的小院,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婢女。
只见她衣着朴素,头上、手上皆无过多装饰,显得干净利落。
她眼珠一转,收敛起眸中的锐利,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娇声问道:
“二舅母真是体贴,实在多谢了。还未请教姐姐芳名?”
那婢女听她称呼自己为“姐姐”,笑容更深了几分,连忙摆手道:
“表姑娘客气了,我就是个在夫人跟前打杂的侍女,当不得您一声‘姐姐’,您叫奴婢采萍就是。”
采萍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打量着晏清澜。
之前苏府那边送来的信,说这位表姑娘病得快要不行了。
如今瞧着,这位表姑娘虽说身子骨瞧着单薄了些,脸色也有些白,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估摸着,她这病,多半也是装出来的。
采萍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笑容不变,接着说道:
“夫人说了,表姑娘您身子弱,需要静养,平日里就不用去给她请安了。”
“这浮萍居里有小厨房,您想吃什么,直接让佣人去办就完事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对了,夫人和几位小姐身子也有些不适,您平日里就自己用饭吧。”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赵家上下,都希望晏清澜老老实实待在浮萍居,没事别出去乱晃,更别想着去打扰他们。
若是寻常女子,听了这话,即便不恼怒,也会觉得难堪。
晏清澜听了,却乐开了花。
她原本还在发愁,如何才能在赵家寻得一方清净,好方便自己行事。
这下可好,赵家人竟主动把“别来烦我们”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这简直就是瞌睡了送枕头,再好不过了!
晏清澜心中欢喜,面上却不显,反而一脸感激地握住了采萍的手,声音都带着几分激动:
“来之前我还担心,二舅母会嫌弃我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采萍姐姐,记得帮我向二舅母道声谢,她的好意,我都记在心里呢!”
采萍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晏清澜竟然会是这般反应。
难不成,这位表姑娘当真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采萍盯着晏清澜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这位表姑娘,脑子似乎不太灵光。
她心中对晏清澜的轻视,又多了几分。
采萍敷衍地应付了几句,便借口要回去向赵夫人复命,转身离开了。
采萍走后,夏竹脸上的担忧之色,渐渐被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所取代。
她凑近晏清澜,低声问道:
“姑娘,您方才是故意那般说的?”
晏清澜点了点头,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
这屋子收拾得还算干净,只是摆设简单了些。
“二舅母不想见我,我也不想见她,正好。”
她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让采萍来传话,也是想试探试探我。与其让她觉得我精明,倒不如让她觉得我蠢笨。”
“这样,她才能彻底放心,我也才能……”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轻轻勾了勾唇角。“吱呀——”
厚重的红漆木门被缓缓推开,带起一阵轻微的声响,像是谁家老猫在挠门。
罗氏正歪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听到这熟悉的动静,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除了采萍那丫头,还能有谁?
“回来了?”
罗氏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没骨头似的,尾音微微上扬,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倦怠。
“可见着那位……咳,表姑娘了?”
采萍快步走到罗氏身侧,微微俯下身子,凑近罗氏耳边,轻声回禀:
“回夫人,见是见着了……”
她欲言又止,像是揣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又像是怕隔墙有耳。
“不过什么?”
罗氏这才缓缓睁开双眼,眼珠子骨碌一转,视线落在了采萍身上,仿佛在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采萍垂着头,避开罗氏的目光,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奴婢瞧着,那位表姑娘,气色是差了点儿,可也不像庄夫人信里写的那样,像是要……”
她顿了顿,没敢把“死”字说出口。
“估摸着,只要吃几副好药,仔细调养些时日,也就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轻轻地替罗氏捶着腿,一下一下的,像是怕把罗氏捶疼了。
“也可能是表姑娘在来临川的路上,就慢慢好起来了。”
捶腿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让人昏昏欲睡。
“哼,”罗氏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像是在笑话谁的天真。
她坐起身子,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像是看穿了一切似的。
“你真以为钱雅芝那女人是菩萨心肠?巴巴地把女儿送来养病?”
她端起茶盏,却不喝,只是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像是在把玩什么心爱的物件。
“她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把人打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罢了!”
罗氏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还美其名曰‘养病’,当我这是收容所呢?什么阿猫阿狗都往我这儿塞!”
罗氏的声音越来越冷,像是结了冰碴子。
“晏清萦那个小贱蹄子也就算了,左右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打发了也就打发了。”
“可晏清澜呢?那可是她钱雅芝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怎么就狠得下心?”
罗氏说到激动处,将茶盏“砰”地一声,重重地搁在了桌上,像是要把桌子砸出一个洞来。
茶水溅出几滴,在桌面上晕染开来,像是几滴墨水滴在了宣纸上。
采萍见状,连忙停下捶腿的动作,垂首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自己成了罗氏的出气筒。
她小心翼翼地觑了罗氏一眼,见罗氏脸色铁青,便知趣地顺着罗氏的话头往下说:
“谁说不是呢,”
“这位小姐姐正值芳华,本该在汴京,跟那些大家小姐们一块儿,学学规矩,练练女红,为将来寻个好婆家做准备。”
“偏偏这个时候被送了过来,这临川,人生地不熟的,想回汴京?哼,哪有那么容易!”
“等过几年及笄了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