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清……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晏清澜那张苍白却倔强的小脸。

    内心深处,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不断地告诉他:阿清不会有事的,她那么聪明,一定能逢凶化吉。

    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在疯狂地叫嚣着:万一呢?万一阿清出了什么事,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钱雅芝见晏雨珩沉默不语,知道他已经动摇,便不再多言,直接吩咐道:

    “来人,备马车,去临川接四小姐回府!”

    她看了一眼晏雨珩,又补充道:

    “让褚嬷嬷跟着一起去,务必把四小姐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娘……”

    晏远舟欲言又止。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四年前,晏清澜离开苏府时,他对这个妹妹并没有太多印象。

    只记得她体弱多病,性子孤僻,很少与人来往。

    可是,自从那次她怒骂晏景文之后,晏远舟就隐隐觉得,这个妹妹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娘,四妹为人处世的方式……只怕不会乖乖听话。”

    他斟酌着措辞,

    “万一她不肯回来,或者回来之后闹出什么乱子,该如何是好?”

    钱雅芝还没来得及开口,晏景文便抢先说道: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一个无依无靠的病秧子,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他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她若是敢不听话,就别怪我不客气!别忘了,她这条命都是苏府给的!让她嫁给楚王,已经是便宜她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再说了,她身为姐姐,替妹妹分忧是天经地义。难不成她还想让玥玥去送死?”

    “不孝”这个词不用说出口,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晏景文这番话,算是彻底说进了钱雅芝的心坎里。

    这些年,她对晏清澜虽算不上视如己出,却也尽心教养,为的,可不就是有朝一日,能让她为庄家出上一份力?

    再说,长姐为大,姐姐替妹妹分忧,本就是天经地义!

    钱雅芝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精明,嘴角微微上扬。她心里盘算着,晏清澜这颗棋子,也算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了。

    更何况……

    钱雅芝的目光落在“晏清澜”这个名字上,微微一顿,心中冷笑: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到她晏清澜一个黄毛丫头来指手画脚?

    这门亲事,她晏清澜是嫁也得嫁,不嫁?由不得她!

    谁让她生在庄家?这就是她欠庄家的!

    钱雅芝暗自吐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愈发显得慈祥。

    她转过头,目光落在自家几个儿子身上,语气温和:

    “掐指算算,陆家的人也该是回京的时候了。”

    “陆家大公子宋明澜,那可是人中龙凤,就连皇上都曾亲口夸赞过。你们平日无事,也该多与他走动走动,若是能攀上这层关系,对你们日后,大有裨益。”

    钱雅芝自诩为儿子们铺好了路,一番话可谓是用心良苦。

    可晏景文和晏雨珩听在耳里,却都暗自皱了皱眉,神色间有些微妙。

    唯有晏远舟,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只是那笑意背后,藏着几分深意。

    至于晏子晏?

    他压根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他都是三分钟热度。

    从前,他倒是对弓马骑射起了几分兴趣,可惜,不到三天,便没了兴致。

    不过,听着母亲如此夸赞旁人,晏子晏心里头,总归是有些不舒服。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二哥晏远舟抢先开了口:

    “母亲的话,儿子记下了。”

    晏远舟笑着,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他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袖口上绣着的青竹,眼神微动,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缓缓道:

    “宋明澜这等人物,我也很想见识见识。若能与他结交,自然是再好不过。”

    钱雅芝见状,满意地连连点头,看着晏远舟的目光中,满是赞许。

    晏子晏默默地将母亲的神情尽收眼底,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低着头,在心里暗自嘀咕:

    “宋明澜……哼,等他回了京,我定要好好瞧瞧,这位被你们捧上天的陆家大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京里谁不知道宋明澜的名号?

    可谁又敢说,他不是个绣花枕头?

    ……

    宋明澜究竟是不是绣花枕头,还有待考证。

    眼下,这位被钱雅芝赞不绝口的少年英才,在陆府后花园,和庄家那位“病弱美人”四小姐晏清澜,切磋武艺。

    宋溪溪百无聊赖地坐在石桌旁,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

    夏竹则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地剥着瓜子,两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日头有些晒,宋溪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连带着眼角都沁出了几滴泪花。

    她揉了揉眼睛,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夏竹身上:

    “夏竹,你说,今儿个他俩谁能赢?”

    这都过了多久了?还不见分晓!

    夏竹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上的动静。

    只见晏清澜身形一转,手中长剑如灵蛇般舞动,剑锋直指宋明澜。

    这招式瞧着凌厉,实则却是虚晃一枪,晏清澜真正的杀招,藏在剑影之后。

    谁知,宋明澜仿佛早有预料,身子微微一侧,便避开了剑锋,同时,他手腕一转,剑尖一挑,竟是反客为主,朝着晏清澜攻了过去。

    晏清澜见状,不慌不忙,足尖轻点,借力跃起,身姿轻盈如燕,几个起落间,便稳稳地落在了假山上。

    夏竹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这……难说。这两人,自打两年前起,就总这么打,回回都分不出胜负。”

    宋溪溪托着下巴,眨了眨眼,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我猜,这次,阿清姐姐能赢。”

    夏竹一愣,有些疑惑,她向来直来直去,心里有疑问,便直接问了出来:

    “为何?我看姑娘可没占到什么上风。”

    宋溪溪慢条斯理地又咬了一口糖葫芦,这才缓缓开口:

    “直觉,女人的直觉,你懂吗?”

    夏竹:“……”

    这跟没说有什么两样?

    夏竹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宋溪溪,索性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场上。

    只见晏清澜瞅准了一个空档,正欲反击。

    可就在这时——

    晏清澜的脸色突然一变,身形也跟着晃了晃,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她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看起来十分痛苦。

    宋明澜见状,心中一惊,哪还顾得上比试,连忙收剑,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了晏清澜,语气焦急:

    “阿清,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