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澜,你便是这般回报苏府的养育之恩吗?!”
他这番话,义正辞严。
若非亲身经历,晏清澜几乎要信以为真。
她冷眼看着晏景文,只觉得荒谬至极。
“庄大公子这话说得,未免太过于想当然了。”
一道清冷的女声插了进来,打断了晏景文的控诉。
夏竹缓步上前,手里拿着一件淡青色的披风,轻轻披在了晏清澜肩上,为她系好带子。
她转过头,直视着晏景文那双怒火熊熊的眼睛,语气冰冷:
“庄大公子口口声声说我家姑娘忘恩负义,可曾想过,苏府对姑娘有何恩情?”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这些年来,苏府除了每年派人送来几件衣物,可曾对姑娘有过半分关怀?如今姑娘为国为民,反倒成了你们口中的罪人?”
夏竹冷笑一声,眼神中尽是轻蔑:
“难不成在庄大公子看来,只有对苏府感恩戴德、唯命是从,才算得上‘孝’?才算不得‘白眼狼’?”
她步步紧逼,语气咄咄逼人:
“我倒是想问问庄大公子,若是人人都像苏府这般,只知顾念自家私利,不顾百姓死活,这天下,又该乱成何等模样?”
“至于我家姑娘在陛下面前如何言说,又岂是庄大公子能够置喙的?难不成,庄大公子以为,自己比陛下还要圣明?”
夏竹摇了摇头,眼底的嘲弄之意更浓。
她将晏清澜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晏景文:
“庄大公子,祸从口出。有些话,还是想清楚了再说,免得给苏府招来灭顶之灾。”“庄大公子要是活腻歪了,大可以找面墙一头撞死,可千万别拉我们姑娘垫背!”
夏竹一反常态,不再是晏清澜面前那个爱哭鼻子的软妹子,而是气势汹汹。她故意抬高下巴,原本清秀的脸庞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口恶气,夏竹憋得太久。
那会儿她还是个小透明,晏清澜的日子也艰难,面对苏府那群豺狼虎豹,她们主仆二人只能忍气吞声。
可现在不一样了。
晏清澜轻轻拍了拍夏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知道,夏竹这是在替她出气。
毕竟,自家姑娘再也不需要那些冷血无情的所谓家人。
夏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默默退到晏清澜身后。
但她挺直的脊背和紧握的双拳,无一不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跟在晏清澜身边久了,有些事不用晏清澜明说,她也能猜到几分。
比如,对付那些厚颜无耻之徒,先声夺人很重要。
晏景文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指着鼻子骂,气得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他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地盯着夏竹,恨不得用眼神把她千刀万剐。
晏清澜主仆二人静静地站着,像是在看一场滑稽戏。
晏清澜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晏景文根本不存在。
这种无视,比任何言语上的攻击都更让晏景文难堪。
他想起以前,自己生病的时候,晏清澜也是这样,安静得像个影子,连句关心的话都不会说。
那时候,他只觉得这个妹妹木讷无趣,现在却觉得她冷漠得可怕。
两相对比,晏景文心头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晏清澜微微偏过头,拢了拢披风,淡淡开口:
“看来庄大公子是没力气跟我谈正事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那就改天再说。”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你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晏景文的怒吼,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顾不上胸口的疼痛,踉踉跄跄地追上去,伸出手想要抓住晏清澜。
可他跑得太急,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幸好他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树干,才勉强稳住身形。
“我今天来,没打算跟你杠上!”
晏景文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必须跟我回府!你是庄家的人,怎么能住在外面,还认别人做爹娘?”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严厉,但声音里还是带着一丝颤抖。
“呵……”
晏清澜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讥诮,
“庄大公子这话说的,可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她故意加重了“受宠若惊”四个字的语气,眼神中充满了嘲讽。
“你还记得,我是庄家的人?”
晏清澜反问道,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给皇上赏的宅子起名叫‘浮萍居’?晏清澜,你安的什么心!难不成,你真以为我们庄家人都死光了?”
晏景文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劈头盖脸地质问。
他努力挺直腰板,想要摆出兄长的威严,但颤抖的双手却暴露了他的心虚。
“庄家人……”
晏清澜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她想起那个冰冷的雪夜,想起自己被赶出家门时的绝望。
“除了祖母和长姐,苏府的其他人,在我眼里,与死人何异?”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晏景文的心上。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怎么,我说的不对?”
晏清澜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
“跟你回去?然后呢?继续住那个破败不堪的澄月院,等着哪天被冻死饿死?”
晏景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没想到,晏清澜竟然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这么不留情面。
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知道,晏清澜说的都是事实。
澄月院,那个偏僻阴冷的小院,是晏清澜噩梦开始的地方。
他想起小时候,每次去澄月院找晏清澜,看到的都是她苍白瘦弱的身影。
那时候,他总觉得晏清澜病恹恹的,一点也不像晏玥玥那样活泼可爱。
可他从未想过,晏清澜的病,究竟是怎么来的。
晏玥玥是全家的掌上明珠,而晏清澜,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想到这里,晏景文的心中涌起一阵愧疚。
但他很快就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
他不能心软,他必须把晏清澜带回去。
晏清澜看着晏景文脸上不断变幻的神色,心中冷笑。
她早就看透了晏景文的虚伪和自私。
“庄大公子,别再演戏了。”
晏清澜的声音冷漠而疏离,
“你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你不就是怕我留在外面,没人替晏玥玥出嫁吗?”
她的话像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撕开了晏景文虚伪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