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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她是想逃

    太医们战战兢兢地围在床榻前,小心翼翼地为桑余拔箭、止血、敷药。

    祁蘅站在一旁,手臂上的烫伤已经泛黑。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是死死盯着桑余苍白的脸。

    “陛下,您的伤……”赵德全小声提醒。

    “滚。”

    祁蘅的声音冷得像冰。

    赵德全不敢再劝,只能退到一旁。

    太医终于处理完伤口,跪地禀报:“陛下,箭伤虽深,但未伤及要害,只是……”

    “只是什么?”

    “娘娘吸入了太多浓烟,又失血过多,恐怕……一时难以醒来。”

    祁蘅的手指猛地攥紧,骨节泛白。

    这是她数不清第几次昏迷在自己面前,祁蘅只感觉自己一次比一次无力,一次比一次慌乱。

    是他下的令,那间屋子,一个活口不留。

    是他险些杀了她。

    难道真如幼时那个被斩首的钦天监员所说。

    他会遭受所有人的众叛亲离。

    桑余迟早会死在他手里。

    夜深人静,祁蘅独自坐在桑余榻前。

    烛火摇曳,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他伸手,轻轻抚过她的眉眼,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时,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

    “桑余……”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嗓音沙哑,“你怎么会在火场里?你告诉朕……不是恨朕吗?恨我就该活着,亲自来报复我,而不是躺在这里,跟我怄气!”

    “你不是想见沈康吗?朕告诉你,他没死……只要你醒来,朕就带你去见他……”

    可榻上的人依旧安静地闭着眼,仿佛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祁蘅缓缓俯身,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

    “朕真的很累,当天子太累了,可我想要护住你,这是唯一的办法,可是为什么我登上了帝位,也没有护住你?”

    祁蘅声音暗哑下去,带着一丝脆弱。

    “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像小时候那样,疼我,在意我……

    可是你为什么会变呢?

    为什么变得那么冰冷,那么厌弃我?

    我是说过很多伤你的话,可罪不该至此……

    让你想要一辈子离开我。

    你是不喜欢我身边有陆晚宁,是不是?

    如果……如果,我只要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再厌弃我了?”

    祁蘅终于是支撑不住,声音发出一阵啜泣。

    这是他登基半年以来,甚至是决定谋反以来,第一次落泪。

    他从前以为陆晚宁才是他毕生所求。

    可求到了,他的心却还是空荡荡的。

    今夜,看见桑余在火场中生死未卜的样子,祁蘅才明白,自己真正想求的,是另一个人。

    可后来桑余一次次的要离开,连那枚玉佩也还给了她。

    他握着桑余的手,袒露出少年的迷茫:“阿余……姊姊……你为什么就不疼我了?你明明是最疼我的……母妃走后,你说过会伴我一生的!”

    十三岁的祁蘅被先帝罚跪在冰天雪地里,脊背上被打的血肉模糊,可挺得笔直。

    桑余躲在廊柱后看着,直到他支撑不住倒下,直到负责看管的宫人都散了,她才冲出去将他背回宫殿。

    她也才十五,一个被处处欺负,还要帮她杀人的小宫女,瘦小的身子在雪地里踉跄,死死护着他,不让他再受一点伤。

    回到殿内,她替他擦药,他疼得发抖,却咬着牙不吭声。

    "殿下,疼就喊出来。"桑余轻声说。

    祁蘅摇头,声音哽咽:"母妃说过,她不喜欢我哭。"

    桑余沉默片刻,忽然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殿下,在我面前,你可以哭。"

    那一刻,祁蘅终于崩溃,扑进她怀里,少年嚎啕大哭。

    “母妃走了,没有人会再疼我了。”

    桑余紧紧抱着他,声音坚定:"不会的,奴婢会一直陪着你。"

    祁蘅如梦初醒,抬起头,看向昏迷不醒的桑余,指尖颤抖的抚过她的眉眼。

    "阿余……"他低声呢喃,"那些话,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当真了吗?"

    "你说会一直陪着我……可为什么现在,连你也要离开?"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泛红的眼眶。

    多可笑。

    他以为割舍得下,可如今才明白,自己早已将她刻进骨血里。

    祁蘅就这样,紧紧的攥着桑余的手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窗外已是黎明。

    晨光透过纱帘,落在桑余苍白的脸上。

    祁蘅心中一慌,下意识去探她的鼻息,直到感受到微弱的温热,才稍稍松了口气。

    "陛下。"赵德全在门外轻声禀报,"凤栖宫,太皇太后求见。"

    祁蘅目光一凛:“朕知道了。”

    他正好,也有些话要问问这位皇祖母。

    祁蘅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天边骤亮,凉风刺骨。

    他望着远处的宫墙,忽然觉得这偌大的皇宫,冰冷得令人窒息。

    “摆驾,凤栖宫。”

    ——

    凤栖宫内,檀香袅袅。

    太皇太后端坐主位,手中佛珠缓缓转动,见祁蘅进来,她眼皮未抬:"皇帝来了。"

    祁蘅身上的伤简单包扎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没看她,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玄色龙袍上金线暗纹在烛光中泛着冷芒:"这一夜腥风血雨,皇祖母倒是镇定。"

    贺贞轻笑一声:"哀家活了大半辈子,宫中杀伐见得多了,什么风浪没见过?"

    “是啊,朕忘了,您可是三朝后位啊。”

    贺贞闭上眼,冷笑了笑。

    祁蘅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忽然看向她:"可朕想知道,桑余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佛珠声戛然而止。

    贺贞终于抬眼,也看向他,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锐利:"哀家安排的。"

    "为什么?"祁蘅声音冷得像冰。

    贺贞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苍老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语气温柔得近乎诡异:"她想逃出宫,哀家便助她一臂之力,可哀家也没说,她一定会活着出去。"

    祁蘅的眉眼顿时沉了下来,充斥着寒意?

    他声音低沉,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她是想逃?"

    贺贞收回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怎么?皇帝不知道?"她轻笑,"那丫头求到了哀家面前,说宁愿死也要离开这皇宫,哀家才决定顺水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