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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自己的线

    老乞丐干瘪的躯壳瘫在冰冷的地面,像一具被时间风干了千年的木乃伊,脸上凝固的解脱笑意在电话机刺目的血光映照下,显得诡异而悲凉。窝棚内,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弥漫着铁锈、尘埃和一种更深沉的、属于腐朽暮年的腥甜气味。

    那台红色的电话机,此刻如同苏醒的魔神。暗红的符文不再是刻印,而是如同活物的血管在机壳表面虬结、脉动,每一次搏动都向外辐射出令人窒息的、带着无尽暮气与疯狂执念的磅礴力场。这力场不再是保护性的“遮蔽”,而是充满了攻击性和贪婪的吞噬欲望!窝棚的薄铁皮墙壁在这力场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白炽灯泡早已炸裂,仅靠符文本身散发的、如同地狱熔炉般的血光照明。

    徐涛瘫在板床上,烙印核心的警报信息被猩红彻底淹没:

    【警告!核心与‘未知规则造物(红色电话机)’连接强度:临界!】

    【检测到超高强度‘暮气\/执念’污染场域!秩序侵蚀抗性:被动提升!灵魂同化风险:急剧增加!】

    【核心裂痕稳定性:245…(受外力场压制,暂时稳定)…熵值活性:异常高涨!】

    巨大的悲怆如同冰冷的巨手攥紧了他的心脏,几乎窒息。老乞丐死了,为了给他争取一点“时间”,将自己最后的一切喂给了这台怪物!但这“时间”……代价是什么?他能感觉到,那根连接着自己灵魂与电话机的冰冷“丝线”,在老乞丐的献祭完成后,瞬间膨胀成了粗壮的、带着倒刺的锁链!每一次电话机符文的脉动,都通过这锁链传来一种沉重的拖拽感,仿佛要将他拖入那血光深处,与老乞丐的残念和机器的疯狂融为一体!

    “别…别回头!别…别被它…彻底拴住!找到…你自己的…‘线’…”

    老乞丐临终的嘶吼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线?什么线?在这根网罩顶、怪物环伺的绝境里,他还能有什么“线”?徐涛的思维一片混乱,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将他淹没。烙印核心那被外力场强行压制的稳定感,更像是一种甜蜜的毒药——他正被这台贪婪的怪物同化!

    就在这时——

    嗡——!!!

    窝棚外,整个城市的根网似乎被彻底激怒了!一种远比清道夫扫描更加恐怖、更加恢弘、冰冷、不容置疑的嗡鸣声,如同亿万根冰冷的琴弦在虚空中同时崩响!这声音穿透了物理的屏障,直接作用于灵魂!徐涛感觉烙印核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覆盖整个天穹的巨手狠狠攥住!裂痕处传来濒临破碎的剧痛!

    【警告!‘裁决者’协议:最终净化场域已展开!范围:半径500米!】

    【空间锁定:完成!信息流阻断:完成!】

    【目标:‘高危污染源(红色电话机)’及‘关联异常个体(徐涛)’…净化程序:启动!】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不再是清道夫内部的通讯,而是直接响彻在徐涛的意识深处,如同神只的宣判!

    裁决者,来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封锁空间、断绝信息的绝杀之局!老乞丐用生命换来的“时间”,在根网绝对的力量面前,渺小得可笑!

    “轰隆隆——!”

    窝棚剧烈地震动起来!不是物理的冲击,而是整个被锁定的空间在根网意志的挤压下发出呻吟!板壁上的裂缝肉眼可见地扩大!外面传来建筑物被无形力量强行扭曲、分解的恐怖声响!

    红色电话机表面的血光骤然暴涨!符文的脉动频率飙升到极限,发出尖锐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鸣!那股带着暮气与执念的力场疯狂地向外扩张、对抗着根网的空间锁定!两股同样磅礴、却性质截然相反的伟力在窝棚周围的空间中剧烈碰撞、湮灭!空气中爆发出无声的闪电和空间褶皱!

    徐涛感觉自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片树叶,灵魂被两股巨力疯狂撕扯!一边是根网冰冷、纯粹的秩序净化之力,要将他格式化;另一边是电话机那粘稠、疯狂、试图将他同化的暮气污染!烙印核心在双重压力下疯狂报警,裂痕【稳定性】的数值在【245】的边缘疯狂跳动,随时可能崩溃!

    “呃啊啊啊——!”徐涛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在这毁灭性的压力下,他体内那点被恨意点燃、又被电话机抽走大半的“活性”,如同风中残烛,被挤压到了极限!求生的本能、对根网刻骨的恨意、对老乞丐牺牲的巨大悲怆、以及对被那红色怪物彻底吞噬的极端恐惧……所有残存的、激烈的、混乱的情绪,在灵魂被撕碎的剧痛中,被强行点燃、压缩!

    这一次,不再是“熵火聚焦”那种有意识的攻击。而是烙印核心在毁灭边缘,被两股外力疯狂挤压、摩擦后,本能爆发出的、源于他自身存在本质的最后余烬!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韧性和穿透性的波动,从徐涛那布满裂痕的核心深处逸散出来!这波动没有电话机力场的磅礴暮气,也没有根网秩序的冰冷恢弘,它微弱得像一根蛛丝,却带着一种……拒绝被定义、拒绝被同化的顽强意志!

    这波动出现的瞬间——

    红色电话机那疯狂扩张的血光力场,如同被一根无形的针扎了一下,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电话机表面狂乱脉动的符文,似乎被这微弱的、属于徐涛自身的波动短暂地“干扰”了一下!

    与此同时,徐涛感觉到,那根连接着他与电话机的冰冷锁链上,那股疯狂的拖拽感,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松动!

    就是现在!

    老乞丐的话如同惊雷炸响:“找到你自己的‘线’!”

    线!不是电话机的锁链!是他自己的!是那根拒绝被吞噬、拒绝被格式化的、属于“徐涛”存在的最后丝线!

    在灵魂被撕碎的剧痛和两股毁灭性力量的夹缝中,徐涛那濒临崩溃的意识,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用尽全部残存的意志力,不再去抵抗根网的净化,也不再试图挣脱电话机的锁链,而是……死死地“攥”住了自己核心深处爆发出的那点微弱波动!那点源于自身存在、拒绝被定义的“韧性”!

    “我…是我!”徐涛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这不是攻击,而是锚定!用自己最后一点残存的、未被彻底污染和格式化的“自我”,在混乱的夹缝中,死死地锚定自己的存在!

    【核心裂痕稳定性:245…(维持!)…检测到主体存在性锚定…】

    【与‘未知规则造物(红色电话机)’连接:检测到微弱扰动…同化进程:受阻003…】

    微乎其微的变化!但在两股毁灭性力量的碰撞中,这点微弱的“锚定”和“扰动”,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一滴水,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

    红色电话机似乎被这“不听话”的“食物”激怒了!它的力场出现了一丝针对徐涛的、更加狂暴的吞噬欲望!而这细微的失控,让它在对抗根网空间锁定时,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转瞬即逝的力场罅隙!

    轰——!

    根网那冰冷恢弘的净化之力,如同找到了堤坝的裂缝,瞬间透过电话机力场那微不可查的罅隙,如同无形的亿万冰锥,狠狠刺向窝棚内的红色电话机本体!

    电话机表面的血光符文疯狂闪烁、明灭!发出尖锐到超越人耳极限的哀鸣!整个机器剧烈震颤!那股粘稠的暮气执念力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萎靡下去!

    而就在这毁灭性的根网力量即将连带将窝棚内一切(包括徐涛)彻底“净化”的刹那——

    徐涛那死死锚定自身存在的微弱波动,在根网力量无差别的恐怖压力下,如同被重锤敲击的燧石,本能地、爆发出最后一点引导性的火花!不是对抗根网,而是……指向了那台正在被根网力量重点“照顾”、力场濒临崩溃的红色电话机!

    仿佛在向根网“举报”:最大的污染源,是它!

    根网那冰冷无情的净化意志,似乎瞬间捕捉、确认了这个“信息”!刺向窝棚的恐怖力量,绝大部分瞬间集中、倾泻在了那台红色的怪物身上!

    “嗡——咔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巨响!

    红色电话机表面,数道最粗壮的暗红符文,在根网绝对力量的净化下,如同烧红的玻璃被冷水浇泼,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一股混合着腐朽暮气和古老血腥的黑红色烟雾,猛地从裂痕中喷涌而出!电话机发出的哀鸣声戛然而止,表面的血光如同断电般骤然熄灭!那股令人窒息的力场瞬间消散无踪!

    整个窝棚在恐怖的能量冲击余波中猛地一震!本就破烂不堪的门板被彻底掀飞!墙壁上的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

    裁决者的力量,一击重创了那台贪婪的红色怪物!

    徐涛被巨大的冲击波狠狠掀飞,撞在后面的板壁上,又重重摔落在地,眼前一黑,鲜血从口鼻中溢出。烙印核心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裂痕稳定性暴跌至【218】,灵魂如同被撕裂后又粗暴地缝合。

    但他活下来了!

    在裁决者降临、电话机暴走、空间锁死的绝境中,他利用两股毁灭性力量的碰撞,用自己最后一点“自我”作为诱饵和杠杆,撬出了一线生机!让那台贪婪的怪物替他承受了裁决者的主要怒火!

    窝棚内,血光消失,只剩下城市根网冰冷的幽蓝天光从破洞和门口渗入,照亮一片狼藉。那台红色的电话机歪倒在角落,表面符文暗淡,布满裂痕,不断逸散出丝丝缕缕的黑红烟雾,如同重伤垂死的野兽,暂时失去了那恐怖的威能。

    老乞丐干瘪的尸体躺在不远处。

    门外,那恢弘冰冷、覆盖天穹的裁决者场域依旧存在,但锁定此处的压力似乎因为主要目标的“净化”而有所减弱。冰冷的扫描如同探照灯,再次扫过这片区域,重点锁定在那台濒死的电话机上,也扫过了奄奄一息的徐涛。

    【目标‘高危污染源(红色电话机)’:遭受重创!净化进度:37…持续监测中…】

    【关联异常个体(徐涛):生命体征微弱…污染残留:低…威胁等级:下调至‘观察\/收容’…】 冰冷的电子音在徐涛意识中响起。

    威胁等级下调…观察\/收容…这意味着,裁决者暂时不会立刻抹杀他,但根网的爪牙很快就会到来,将他像垃圾一样回收、研究,或者改造成新的“074”!

    徐涛躺在冰冷的地面,口鼻溢血,身体如同散了架,灵魂更是千疮百孔。但他眼中,那点被两股巨力几乎碾碎的微弱火苗,却在这生死一线的挣扎后,顽强地重新亮起了一丝。

    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灵魂残缺,核心濒毁,老乞丐牺牲,电话机重创。但他用自己最后一点“自我”作为支点,撬动了两座大山,活了下来!

    现在,裁决者的场域仍在,根网的爪牙正在路上。老乞丐用命换来的“一点时间”,被压缩到了极限。

    他必须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在根网将他“收容”之前,找到那条属于自己的“线”!

    他的目光,艰难地移向那台冒着黑红烟雾、濒临毁灭的红色电话机。老乞丐守着它,为它而死,它吞噬灵魂,却也给了他力量,并在最后成了吸引裁决者火力的盾牌……这台怪物,是否就是老乞丐所说的“线”的线索?

    徐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着电话机的方向,伸出了颤抖的、沾满血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