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星景抬眸,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笑颜如花,美目顾盼,温柔恭顺。

    从前,他好像从来没有好好的看过她,只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才与她在一起。

    可现在,却让他生出了一丝情意。

    “殿下,子盼虽然人微言轻,但也会竭尽所能的帮您。”

    穆子盼再次表决心,她深知,雪中送炭是男人最无法抵抗的情意,更知道此时是她把浩星景牢牢的握在手中的机会,足以让她站上后宫巅峰的机会。

    “知道殿下关心贵妃娘娘,但是您千万要沉住气,娘娘能否出掖庭局就指望您了。”

    “难为你还肯称她一声娘娘。”浩星景苦笑一声:“母妃替我筹谋这么多年,不想却落得如此田地,我却不能救她。”

    “娘娘是殿下的生母,我既已身许殿下,说句僭越的话,在子盼心里,她永远都是长辈。”

    “你有心了。”浩星景不无感动的说道。

    “其实,娘娘那里殿下可以放心,子盼会尽力周旋照顾的。”

    “你?”浩星景拧眉,“掖庭局是何等地方,你一个闺阁女子,又能如何?”

    掖庭局是皇家宫苑中的一个院落,是专门关押犯了错的达官贵人的地方,与监牢不同。

    进了掖庭局,便成了奴籍,要做苦力,十分严苛,且家人终身不能探望。

    自然,掌管掖庭局的都不是好说话的。就连他这个太子的面子,也不会给。

    “殿下,子盼不才,偶然认识掖庭局的掌事,还是可以说得上一两句话的。”穆子盼低声说道:“子盼可以悄悄的去看望娘娘,自然了,殿下只要坐稳这太子之位,他们也不太敢把娘娘怎么样。”

    这话说的,让浩星景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当真?”

    “当真!”

    “若是能照顾母妃,本宫记你大功。”

    “谢殿下!”穆子盼福了福身,道:“子盼和父亲,一定竭尽全力,辅佐殿下。”

    浩星景将人扶起来,抱了个满怀。

    皇家猎场,辰王和王妃遇刺一事,传的沸沸扬扬。

    回城的途中,远远的,穆灵歌就看见龙头村的村民聚集在村口,一夹马腹,奔踏而至。

    “给辰王妃请安,王妃万福安康!”

    见到穆灵歌,大家异口同声的跪拜。

    穆灵歌翻身下马,一身红衣,随风飘扬,背着光,那般的火热。

    “都起来说话。”她面带微笑,毫无架子,“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听闻王妃遇刺,咱们都很担心。”站在最前面的村民说道:“还有,王妃买下咱们的甜瓜,还都不曾感谢。”

    他叫王二,家中排行老二,是个老实人,祖祖辈辈种田。

    “一点小事,何足挂齿。”穆灵歌笑道:“你们的瓜很甜。”

    龙头村以种植甜瓜为生,那日苏清宁挑衅,她回城讨公道,路过龙头村,看见瓜农和瓜贩起了争执,便让流云将瓜都买了。

    “王妃喜欢,咱们以后就跟您送到府上去。”王二笑呵呵的。

    村民们也都跟着附和,道:“对,王妃要是不嫌弃,往后咱们就摘了新鲜的给您送到府上。”

    “好!”穆灵歌没有拒绝,她深知,这是他们最朴实的情感表达。

    这种好意,她接受,他们开心。

    让大家有事找流云,才重新上马离开。

    “你倒是很受欢迎。”走的远了,浩星辰才策马赶到穆灵歌的身边,笑语中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醋意。

    他刚才看的可清楚了,那个叫王二的村民,一直看着穆灵歌笑。

    “这就是老百姓。”穆灵歌有些感概道:“其实他们所求不多,他们种甜瓜,那甜瓜就是他们的天,只有甜瓜卖出去了,才能吃饱穿暖,才能活着。”

    “你这些道理哪学来的?”浩星辰问。

    若说学问,功夫,医术有师父教她可以理解,可这个是民生问题,她这个高门大户的闺阁女子竟然也懂。

    要知道,大多数的闺阁女子,是根本不懂人间疾苦的。

    甚至不屑与百姓说一句话,她却能与之坦然交流。

    “这需要学吗?”穆灵歌反问:“这是常识。”

    浩星辰一噎,皱了皱眉,似乎不需要。

    “你生来就是王,是一等一的投胎,你虽能怜悯百姓疾苦,却无法共情。

    甚至在许多达官显贵的眼中,他们是最低等的存在,如同蝼蚁一般。

    殊不知,这些他们眼中的‘蝼蚁’,才是天。

    没有百姓,国不成国,又何来高低贵贱之说?又如何有他们坐享富贵荣华?

    你说,他们是不是天?”

    “你这说法第一次听说,也只有你敢说。”浩星辰听得很有兴致。

    他见过俏皮的穆灵歌,见过杀伐果断的穆灵歌,见过治病救人严肃认真的穆灵歌,今天,又让他见到了一个胸怀天下的穆灵歌。

    “浩星辰。”她突然停下马,偏头看他,十分认真的说道:“百姓个人的力量或许是渺小的,但团结的力量是无限大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从来都不是说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也从不是危言耸听。帝王将相,不过是擎天柱。

    若懂得支撑,这天地便可分明,否则,天塌地陷只是瞬息之间。”

    一语双关,浩星辰听懂了。

    “我会考虑。”

    从前,他不争,是因为,他觉得不需要争,不管谁坐那个位子都一样。

    只要他带着王军,保护好东辰的百姓是不后外邦侵扰,就够了。

    如今经历了这些事,听了穆灵歌的这番话,他豁然明白,如果让一个昏庸之人坐上那个位置,百姓的日子将水深火热,国将不国。

    他不禁在心中黯然自嘲,自己竟然没有穆灵歌看得通透。

    二人相携着入了城。

    城郊山头的一棵大树上面,站着一身穿锦缎黑袍,上绣着牡丹暗纹的男人,戴着银色面具,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死死的盯着他们,内心里燃起无边的怒火。

    黑色锦缎绣着牡丹暗纹的衣衫,银色面具透着森寒,让他整个人更显得阴森。

    就像是黑暗中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