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琼华追凶

    这一举可叫满屋子惊着了,忙都如遇洪水猛兽般退后。

    眠灯翘着腿,倒是自在。

    李雾眸色微冷:“你倒是真敢要?”

    眠灯不解:“为什么不要?把他们都叫来,一个一个搜不就行了。”

    李雾凝她几息,见她眼眸澄澈干净毫无异样情绪,才侧过头:“琼花阁所有人都在这?”

    老鸨:“连杂役都在。”

    眠灯以灵巡视一圈,并未发现异样,这些只是普通人,指尖捻着点心碎屑,道:“真的没有其他人了?”

    “琼离不在,不过她在陪一个很重要的客人,这个客人住了很久,我们也不敢驱离,恐怕……”

    “在哪?”李雾继续追问。

    老鸨本欲搪塞,毕竟那也是一尊财神。可目光触及李雾的眼睛——

    这客人相貌虽不算绝艳,偏偏一双眼睛如同墨笔绘成的一般。面对这满屋子的美人,不但干净清明没有半分情绪,甚至隐隐渗出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意。

    老鸨心神剧震,竟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东…东厢四楼!”

    “这些钱是赔你的。”

    李雾又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眠灯也提起帷帽,跟着他往第四层走去:“刚刚那是真言咒吗?”

    李雾本想让她留下,但一想那小倌行径,也默许了她跟着:“不是。”

    真言咒算是极为复杂的法术,须辅以法阵才可奏效。眠灯见他不愿意多说,想来是幻明宗的秘法,也不再多问。

    老鸨只说了第四层,却没说哪个房间,待到第四层,眠灯才明了。

    这琼华阁是呈宝塔型的建筑,第四层唯有一间客房而已。

    这雅间视野极好,靠在扶栏上能将繁华热闹的东洛夜景尽收眼底。

    此刻门庭大敞,室内墙角鎏金香炉吐纳着甜腻暖香。屏风后,有两个人影在纠缠,细语喘息与拔步床的吱呀声靡靡交织。

    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的魔气自内室悄然溢出,伴随着女子一声陡然拔高的、似痛苦又似欢愉的尖叫,那魔气骤然变得浓郁粘稠。

    眠灯往前走两步,便被握住手臂,拽到李雾身后。

    眠灯先前神色还算澄明,忽地被这一拉,猛地醒过神。

    她在山上的前几年,是老头拉扯着,因着山上人少,从未跟她提过什么男女之防。

    直到谢弈上山。

    初初刚来,眠灯也是没有这个意识的。某日她念着白天谢弈击落她手中剑的那一招,一时竟无意走到后山。

    本想着在温泉池中歇歇,刚褪去鞋袜,双足浸入水中。

    一道凌厉剑气朝她眉心刺来。

    这剑气乃经脉中精纯剑意凝结而成,脱经脉而出,虽是针尖大小,却锋利无匹,一旦没入身体,便是流入灵海,回天乏术。

    眠灯轻“呵”一声,忙结印要拦。

    谁想这小剑却生生停在掌外一寸。

    “衣服扔过来。”

    谢弈冷冰冰的嗓音传过来,堪堪抬头,见雾气缭绕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

    眠灯这才见到岸上石头下,压着整整齐齐叠好的衣服——

    难以想象有人洗个澡,还要叠好衣服才下水?

    眠灯一把捞起衣服,用湿手揉了揉,这才满意地涉水朝他走过去:“喏,你的……啊!什么东西?”

    视线忽然一黑。

    待再睁眼,谢弈湿透的素白里衣紧贴身躯,勾勒出劲瘦流畅的线条,湿漉漉的头发披散,水珠沿着发梢滴落。

    他手中正握着刚从她眼上解下的发带。

    压着她后脑勺的动作,变成了提溜小猫似的攥紧她后颈衣裳,连拎带拽地把她推到一块岸上石头上。

    谢弈面若冰霜,眸中杀机隐隐。

    “你刚刚想做什么?”

    “送衣服啊,你那么大反应做什么?”眠灯纳闷道:“不过我怎么感觉你跟我有点不一样?”

    眠灯伸手在他胸前拍了拍:“白天看着力气那么大,怎么一点肉也没有。”

    “……”

    谢弈沉默了很久。

    那晚,谢弈冷着脸,用最简洁的语言告知她何为“男女有别,阴阳有异”,并严令禁止她再看不穿衣服的男子。

    “怕我看是因为怕吃亏。”眠灯问:“如果男女都不穿呢?那不就公平了吗?”

    谢弈表情似乎在月光中有点裂开,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那更不许看!”

    ……

    如今,眠灯可算碰到不穿衣服的男女了。

    阴阳交合,子嗣绵延其实是常事,不过显然这个女子不是自愿的,更像是被采补。

    “还想上前看?在这待着。”李雾嗓音沉的能滴出水,似乎对她这种不分轻重的行径有些恼火。

    话音未落,李雾忽而轻轻一推她,闪身进了内室,也不抽剑,只以指凝剑气。

    剑光乍起,如寒霜泻地,又似银河倒卷。所过之处,屏风、纱幔、案几……一切陈设瞬间被拦腰斩断。

    “哐当!”鎏金香炉翻倒在地,浓郁的甜香霎时变得刺鼻呛人。

    危险气息之下,床榻那男子忽地猝然暴起,揪住身侧女子的衣领扔出去。

    这一掷,狠辣至极,分明是要以女子为肉盾,逼李雾收剑。

    李雾身形微侧,左手化掌为柔劲,稳稳托住抛飞而来的琼离,卸去冲力。右手剑势不停,却欲变招结印,指尖灵力微滞——灵力聚拢比想象的慢很多。

    便是这一瞬间的停滞,男子已然从剑网中脱开,闪电般逃窜而出。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两支弩箭。

    眠灯离开云极天宗时拿了些灵器,这精巧灵弩就是其中之一。那天她用来射师陵鹤时,觉得手感甚好,便跟纪不言要了一把。

    她准头极好,连续两箭封锁了黑衣向屋顶纵去的退路。

    黑衣人被迫急坠而下,身形暴露在月光下——一张狰狞的恶鬼面具覆盖了半张脸,唯有一双眼睛,幽深如寒潭古井。

    眠灯手腕连动,,箭矢如连珠迸发。夜空响起箭羽带着鸣镝般的锋利,势要将黑衣人留下。

    一声闷哼,黑衣人捂住手臂坠下,他身形剧颤,一头撞向笼罩琼华阁的无形结界!

    结界破碎,如无数刀锋切割皮肉。黑衣人却恍若未觉,借着这股冲势,如鬼魅般扎入下方熙攘的人潮!

    眠灯指间灵光再聚,一支更凝实的弩箭已然上弦,箭头锁定那在人群中若隐若现的黑影——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按住了她的手臂。

    “会误伤。”李雾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眠灯微微挑眉,也不反驳他。

    只是是看着那黑衣人如同感受不到疼痛的傀儡,在密集人海中灵活穿梭,最终彻底消失在灯火阑珊的街巷深处。

    “那你下次找起来,只会更麻烦。”

    眠灯收起灵弩,转身走向翻倒的香炉。

    此处布局与镜中画面一模一样。眠灯指尖微动,玉心镜悄然滑入掌心,对着香炉灰烬和室内残留气息轻轻一晃,旋即收回。

    “迷香。”

    眠灯下了决断。

    实际上也不需要眠灯说什么,那衣衫不整的琼离已经扶着头站起来。她生了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眉宇自有一段风流,迷离时更是勾魂摄魄。

    她踉跄着,无视屋内的狼藉,径直朝门口的李雾怀中倒去,口中轻轻呻吟:

    “郎君,我好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