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品跑了……”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突兀的响起,割裂实验室的寂静。

    遍布在帝星的监管者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倾巢而出。

    实验室内,仪器闪烁着各异光芒,发出有节律的  “滴滴”  声。

    负责实验的“智者”正以一种优雅且从容的姿态褪去手套,深信那丢失的实验品很快会完璧归赵。

    “你们说他能逃多久?”

    “最多一刻钟吧。”

    “可太看得起他了,我赌不超过五分钟。”

    “那帮监管者下手没个轻重,人死了就没意思了。”

    实验室内开了赌局,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意与扭曲的快感。

    “智者”们围坐在一起,语气漫不经心,肆意说笑,眼神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十分享受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沈聿悄然躲在门后。

    应急灯在走廊尽头抽搐,他抬手抚摸了一下挂在耳后的终端,危险的红光将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染红。

    终端是帝星的大脑,日夜无休地分析处理各种信息,最终得出的权威结论被所有人奉为圭臬。

    在它的  “注视”  下,沈聿的位置如黑夜中的灯塔,暴露无遗。

    但实验室内的“智者”从不佩戴终端,他们自命不凡,与唾手可得的信息资源保持着诡异的疏离,时刻确保自己永远站在信息洪流的最上游。

    沈聿颈间的暗紫色晶片项链在锁骨下方搏动着微光,当他将微型纳米芯片刺入终端接口的刹那,蛰伏在数据深渊的毒蛇终于苏醒。

    一秒之内,终端中所有权限等级的资源如暴雨倾泻进沈聿的大脑。

    同时,他的定位模块消融,将他的存在从三维坐标系中剜除,数据流中无数坐标点明灭闪烁,却再也无法锁定那道吞噬数据的黑影。

    沈聿得到了打开实验室大门的密码,同时也找到了他下一个落脚点。

    他的指尖在密码盘上飞快敲击,随着最后一个认证符的嵌入,气密门发出机械蜂鸣,他听见了自己剧烈心跳与金属的共振。

    接下来,要开始逃亡了。

    外面的天空正以余烬般的姿态沉降,铅灰色的云层翻涌,浓稠如墨,将日光滤成支离破碎的橙红光斑。

    一阵冰冷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携着金属冷冽的锈蚀气息,寒意顺着毛孔悄然渗入骨髓。

    这里是帝星,整个宇宙的中心,尊主以及所有高层权贵的居所。

    高不可攀,贵不可言。

    监管者遍布各处,负责维护帝星的运转,清除一切不安定因素。

    他们通过终端接收到了任务,目标位置虽然丢失,但在任务奖励的诱惑下,数名监管者在实验室周围的如鬼魅般疾行,赶往目标最后出现的地点。

    正巧,与沈聿撞了个满怀。

    暗银色金属骨骼撑起两米的庞然大物,胸前刻满了蜿蜒曲折的量子回路,在猩红色警示光的映照下,仿若一条条扭动的诡异血管。

    监管者颈侧传感器阵列突然爆出刺目的白光,激光瞄准器交织成死亡之网,将沈聿完全包裹在囚笼中。

    沈聿停下脚步,微微抬起头,镇定自若地仰视高他一头的监管者。

    危险即将降临在他身上时,沈聿打开了耳后的终端的通讯功能——那不是求救,而是精心设计的诱饵。

    信号阻断器开启。

    刹那间,一阵脉冲辐射状散射而出,在空气中激起丝丝缕缕干扰波纹。

    一串串杂乱无章的电流杂音穿插其中,短促且高频,无数微小的火花在空气中接连爆裂,电流在狭小空间内疯狂逃窜、相互撞击。

    “警告!检测到s级威胁……”

    警示音才响了两秒,就变成滋滋啦啦的杂音。

    连接监管者中枢的终端闪烁着诡异的红光,眼睛处的显示屏炸开混乱的雪花噪点,瞬间变得空洞无物,仿佛灵魂被抽离。

    他们的动作骤然停住,躯壳在原地微微摇晃,金属质地的战甲闪烁着冰冷死寂的光泽。

    监管者大多是冰冷的机器,没有自主思维,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完全依靠终端的指令行动。

    只要终端信号的传输端口被干扰,他们就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沈聿在监管者重重围捕中,游刃有余地周旋。

    他心下盘算:距离那个人还有四公里的距离……

    围上来的监管者越来越多。

    沈聿寻得时机,顺手关闭了一位六星监管者的能量仓,那些交错的金属沟壑此刻正在他掌心跳动,如同某种活物的心电图。

    这一举动仿佛石子落入深潭,那些包裹在动力装甲下的躯体纷纷调转目标,朝着能量光柱组成的漩涡疯狂涌去。

    金属撞击声此起彼伏,在粘稠的空气中回荡,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逃亡了一刻钟的功夫。

    沈聿并非是漫无目的的逃窜,他脑海中有一个明晰的坐标,当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到达那里。

    不多时,阴郁的天空渗出浊液,酸雨裹着铁锈味劈啪砸在路面上,雨丝细密如刀,切割着昏黄路灯投下的光圈。

    沈聿躲在屋檐下避雨时,一道颀长的身影倏然掠过,从玻璃幕墙的倒影中斜切而来,锋刃似的割裂了光斑。

    他终于看到了想见的那个人。

    那人笔挺的银色制服在雨幕中泛着冷光,调整帽檐时,左手尾指上的银戒与袖扣相撞,发出清泠的金属颤音。

    最致命的是那双眼睛,浓烈的金色从瞳孔深处满溢而出,灿烂的颜色在他瞳孔深处凝成冰棱,冷酷的能蚀穿骨髓。

    人类。

    当前规则下最底层的生物,是被低级基因锁链拴住脖颈的囚徒。

    此刻在非富即贵的帝星上撞见,确实是有些稀罕的,更何况那人的身份还是——监管者。

    沈聿唇角勾起一抹狂妄轻笑。

    他缓缓迈步靠近那人,想要故技重施,把人戏弄于股掌之间。

    区区一个人类,还能比那些凶恶的杀人机器更难缠?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冰冷的金属质感贴着脉搏游走,迅速蔓延至心底。

    一双最朴实无华的金属手铐让沈聿沦为了阶下囚,纵使他有无数坏点子,也无法逃脱最低级但绝对有效的桎梏。

    沈聿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他好像自投罗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