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后，一切已经就绪。
镀金雕花餐桌上，银质烛台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烛身上精雕细琢的花纹在烛光中若隐若现，投射出忽明忽暗的阴影在暗红天鹅绒桌布上舞动。
沈聿兴致不高，草草吃了两口。
他看着一道道菜上桌又撤下去，捏着象牙筷的指节微微发白，筷尖悬在泛着热气的翡翠虾饺上方三寸，终究没能夹起那抹粉白。
算了，沈聿把筷子放下。
等慕枫吃完饭，沈聿下桌去。
慕枫追上来问：“还是更喜欢我做的饭？”
“废话这么多。”沈聿冷冷瞥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话，“有本事明天早起给我做早饭。”
沈聿不知道他走远后，慕枫望着他的背影，轻轻说了声“好”。
……
第二天清晨，不到五点。
早起已经深深刻在沈聿的生物钟里，他穿好衣服，洗漱一番，把自己收拾得妥当能够见人。
沈聿给屋中的红玫瑰浇了水。
明明他细心呵护，昨日还盛放的红玫瑰却有了枯萎的势头，绯色花瓣变得蜷曲、打蔫，如同被抽去了魂魄。
指尖抚过衰败的花萼时，沈聿呼吸一滞。
从小到大，不管他养什么花花草草，最终都会走向衰败枯萎，这仿佛是逃不开的魔咒。
沈聿走下楼。
墙上亮起昏黄的壁灯，不惊扰黑夜的寂静，虽然天没亮，沈家依旧在黑暗中井井有条的运转。
沈聿径直走到了花房。
花匠正在修剪花枝，看到沈聿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微微躬身行礼：“少爷早。”
沈聿看着温室中盛开的花朵，沉声道：“昨日，送到我屋中的红玫瑰依旧没有开放……”
花匠：“您房中另一株玫瑰应该正值盛放。”
沈聿：“也枯萎了。”
花匠似乎是早有预料，走到沈聿身边，轻声道：“少爷，您向来不会侍弄这些花草，还是交给我吧。”
沈聿摇了摇头：“所以我才来请教您。”
花匠斟酌了措辞：“花朵能感知人类的情绪，您照顾不好自己，自然照顾不好玫瑰。”
沈聿微微一怔：“受教了。”
沈聿回到了屋内，正巧迎面碰到从房中走出来的慕枫，二人见到彼此都有些许意外。
沈聿皱眉问：“起这么早做什么？”
慕枫同样疑惑：“昨晚说好的，给做早餐。”
“自己去看看吧。”沈聿指了指餐厅的方向，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他轻声笑道，“我家中这么多人，还用得着你？”
二人一同用过早餐。
慕枫早起些也挺好的，至少沈聿不用等他。
二人走出门时，林一神出鬼没的冒了出来，自动跟上，三人一同坐上去往沈聿实验室的车。
天还很黑，深黑的夜空中繁星璀璨。
星星忽明忽暗，仿佛有生命一般，比帝星主城看到的星空更加鲜活，这才是真正的星空，是尊主用尽一切资源也模仿不来的。
路上没什么人，很安静，汽车的大灯是黑暗里唯一的光亮，照亮车前的一小块路面。
一直行驶到郊外，太阳才从地平线升起。
伊索尔德伫立在晨光中，挥手遥遥向沈聿打招呼。
藏青色百褶裙摆随微风漾开细碎涟漪，垂落的黑绸长发泛着冷调，细密流苏般的睫毛在脸颊投下蝶翼状的阴影，随着呼吸翩然振翅。
伊索尔德失去了标志性的银发，褪去了病娇精英的样子，像一个张扬明媚的少女，让沈聿有些不适应。
“这么快又见面了。”伊索尔德扑上来要给沈聿一个拥抱。
这里是蓝星，有着与帝星截然不同的准则，在场的这些人，她是唯一可以名正言顺抱沈聿的。
“做我们这行，还是不要太引人注目为妙。”少女笑着，和沈聿一同走进实验室的大门。
“博士这张脸足够引人注目了……”沈聿笑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江澈坐在实验台前，手里拿着几份图纸，正皱眉研究图纸上的参数，倒有几分科学家的样子。
“江哥。”沈聿轻声打招呼。
“叫我学长。”江澈抬起头，推了推金丝框眼镜，目光落在沈聿身上的时候嘴角噙起笑意。
“凭什么？”沈聿的目光扫过满桌子的图纸，“入学时你是我的学长，可我们一年毕业。”
玩笑适可而止。
江澈上上下下打量沈聿一番，皱眉道：“等会事情说完，去医院找我，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用不着麻烦你。”沈聿满不在乎，“给我做手术，你的手可没我稳。”
“这么严重吗？”慕枫蹙眉，手术听起来就很吓人。
江澈冷笑：“这么大的口子，你是想让他在病床上躺一年吗？”
慕枫仔细思考后，说出令江澈彻底无语的话：“都回家了，多休养几日也无妨……”
“那我可要和你科普一下。”江澈一边检查沈聿的伤口，一边和慕枫说。
“卧床一个月，肌肉就会开始萎缩，关节僵硬，失去运动能力，卧床部位皮肤会溃烂生疮，你认为比缝针好受？”
沈聿什么话也没说，这是真的学过医。
沈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指了指慕枫和林一，对江澈说：“带他们去玩，我和博士说两句话。”
江澈连扯带拽，把两个人拖了出去。
少女坐在实验台上：“现在人们都知道帝星在做危险实验，但是他们默许了帝星的行为，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你的身上。”
“没关系。”沈聿拿起一份武器图纸，“这是查克博士的研究成果？”
伊索尔德笑了笑，打开投影，上面出现了查克博士的面孔：“博士，给我们的小朋友打个招呼吧。”
屏幕中的查克博士朝沈聿挥了挥手。
少女关掉了投影，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很快调出了一段录像：“刺杀你的是议会委员中的那位阮部长。”
沈聿随意瞟了两眼，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
“你万事小心。”少女提醒，“你们人类有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更相信人性善，而非恶。”
“是吗？”少女拖长了尾音，她可不信沈聿会相信人类。
伊索尔德来到蓝星短短几天，已经见识到人类的虚伪，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屡见不鲜，难以团结，只看重自己的利益。
原来尊主的恶并非凭空滋生，只是人类邪恶本性的缩影。
沈聿虽然干净的和人类格格不入，但绝不代表他不知人性的恶。
沈聿沉声道：“明天的议会，我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