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厅的大门把夏日的酷暑隔绝在外,全厅环绕制冷,让空气中充斥着冷冽的气味,气氛冷到冰点。

    剑拔弩张。

    沈聿把袖扣扣好,上前两步,直视阮部长的眼睛。

    “你还真的相信自己是什么寒门贵子,出人头地完全靠自己的努力,今日,你是最没资格站在这里和我说话的。”

    “做梦。”沈聿唇角掠起一丝笑意。

    “你!”阮崇文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

    他看了看身旁的其他委员,今日在场的人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命运与共,谁也不能落水,他立刻有了底气。

    沈聿离他那么近,那张脸好看的令人嫉妒到发狂。

    头顶的光线聚集到沈聿身上,像舞台打光的效果。

    沈聿那双深黑的瞳仁如同黑洞,沉静地吸引着一切的目光,使厅中的所有人在透明墙都显得黯然失色。

    凭什么老天只眷顾沈聿?

    阮崇文怒火中烧,他对沈聿只有憎恶。

    那段纤长白皙的脖颈就在眼前,仿佛轻轻一捏就会折断,让沈聿嘴里那些不中听的话彻底失去出口的机会。

    虎口携着风,逼近沈聿的脖颈。

    沈聿眼疾手快,挡了阮崇文的发难。

    “我沈家每个月扶贫金额超过一个亿,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够和我平起平坐,甚至还要妄想压我一头。”

    沈聿的目光扫过众人,眼神渐渐变成了谈正事时的沉凝。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移开目光,避其锋芒。

    哪怕他们自诩身份尊贵,联合起来准备以多欺少,恃强凌弱,但没有人能在沈聿面前保持强势。

    “如果没有我沈家,你一辈子没机会来到这里,你最好认清现实。”沈聿的目光落回到阮崇文身上。

    阮崇文双手紧握成拳,青筋在皮肤下虬结成扭曲的蚯蚓,骨节泛出青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肌肤,在掌心绽开三道月牙状血痕。

    此时他只能忍。

    所有议会委员都在无声中达成共识,默认了沈聿说的话,他出言反驳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反正沈聿得意不了多久了。

    “我沈家不说,不代表我们没做。”沈聿不经意露出的疏狂和威压,让所有人都觉得低他一头。

    沈聿走过人群,在放着他名牌的位置坐下。

    他把桌子上放着的水移到一边,气场隔绝出独属于他的空间,两侧的委员都自觉地和他保持了距离。

    沈聿坐下后,所有人才从僵直恢复了动作。

    胆小的委员掏出丝绢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珠,松了一口气,以为这次交锋已经过去。

    幸好自己没去挑衅沈聿。

    沈聿轻笑一声,周身寒冷肃杀的气场骤生,恰到好处的开口:“反观在座的诸位,哪个为民众做过实事,哪个敢于说一句问心无愧。”

    气氛冷到冰点。

    沈聿头顶的灯光一下子熄灭。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鸦雀无声的议会厅终于有了声响,工作人员立刻忙前忙后的检修线路。

    虽然在暗处,沈聿依旧不可忽视。

    那双漂亮的眸子虽隐在暗处,却依旧令人胆寒。

    “草台班子。”沈聿冷笑,眉眼间是霜雪般的冷峻。

    没人敢接话。

    大家左看看右看看,装作很忙的样子,谁也不想把沈聿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几分钟后。

    沈聿头顶的灯重新亮起,照亮了墙壁上的彩绘玻璃,琉璃花瓣折射出万千道彩虹,映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时钟敲了三下,议会即将开始。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索。

    “沈少爷的文件落在车里了。”

    秘书将文件夹抱在胸前,墨绿色丝绒长裙随着步伐泛起涟漪,及腰长发被自穹顶而下的灯光染成碎金。

    “谢谢。”沈聿接过。

    他打眼扫过,随意抽出一页,在文件右上角的平安二字折了个角,让秘书送出去。

    沈聿没想到,计划变了。

    议会厅外的四人都在等他出去。

    议会开始。

    如往常一样,宣读了几项提案,确定了接下来的发展方针,最后才说到帝星高层的传话。

    “帝星要求,一百位科学家移民帝星,三日内执行。”议长苍老的嗓音回荡在厅中,单片眼镜随着宣读动作微微滑落鼻梁。

    没人反对,所有议会委员都会从帝星得到好处。

    不过,人们在见识过那么多同胞死在帝星后,观念已经转变,他们对帝星不再是趋之若鹜,而是唯恐避之不及。

    绑也要把人绑去。

    还有几条一听就很不合理的要求,同样没有人反对,包括沈聿。

    沈聿指节轻叩座椅的扶手,微微侧头思索,他很清楚,不用这这些人多费口舌,他想阻止这些事简直是轻而易举。

    时间着实拖得太长了些,有些无聊。

    沈聿喝了一口水,百无聊赖的听着别人发言。

    让沈聿有些意外的是,这些议会委员居然没有趁这个机会定他的罪,他早先准备好的辩词都没有派上用场。

    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兜兜转转,轮到沈聿发言。

    沈聿起身,一下子,全场的目光汇集到他的身上。

    既然别人不提,就由他提起某些旧事吧。

    沈聿从愚人计划的始末开始讲起,语言简单如白描,讲述出每一批人类实验品的悲惨命运……

    所有人屏息凝神。

    沈聿话锋一转,又提起他和伊索尔德商议好的“新货计划”。

    如果这些委员还有为人类命运负责的心思,就应该放下隔阂,共同参与这个计划。

    沈聿感觉到有些不对……

    他本以为这些自诩正派的委员不会对他下手,他们只会给他定罪,让他接受律法的制裁……但是胃中的剧痛让他有些恍惚。

    他千算万算。

    唯独算漏了人类对他的憎恨和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