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将天边云彩染得一片凄艳。
就在黑瘴真君掐断传讯,兀魂真君狠下决心,下达了出击命令之时——
十数万里之外,玉溪府边陲,黑石城辖下的一座无名小镇。
“牛儿牛儿为谁忙,忙完春耕忙秋粮哟~~!”
稚嫩的牧歌在田埂间飘荡,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压抑。
小镇土墙斑驳,几面阵旗耷拉着,灵气波动不强。
镇外新翻的灵田里,几十个气血旺盛的二等武夫带着数百仆役,正费力地吆喝着、驱使着上百头鳞甲牯牛收拾符犁,牯牛壮硕如小象,喷出的鼻息带着妖兽特有的腥气。
这便是大晋最底层的缩影。
黑石县城统辖四、五万里方圆地界,人口上亿,而这样的小镇,不过是其上千个不起眼的小镇之一。
凡人、企图炼体的武夫、散修、小家族在此挣扎求存,他们或许终生无缘得见金丹真人驾临,更不知元婴真君为何物,但他们的生死祸福,却无时无刻不被云端之上的大人物们随手拨弄。
犹如蝼蚁。
镇口那家唯一的忘忧居酒肆里,几个刚交完灵田税的炼气散修,正就着掺了少许灵气的水酒低声抱怨。
“娘的,灵田税又加了一厘!前线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鬼日子......听说隔壁镇前几日又被征走一批人去修阵基,没几个回来...”
“嘘....慎言!隔墙有耳....”
这些日子,一股恐慌,如同毒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比灵田税更让人窒息。
就在那牧歌声将落未落,夕阳残光最为黯淡之际——
轰!!!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源自大地肺腑深处的巨响,猛地炸开!
地面剧烈颤抖,酒肆里的碗碟“叮当”乱响,梁柱咯吱作响。
“地龙翻身了?!”散修们骇然起身,面露惊疑。
田埂上的牧童停止了嬉闹,睁大双眼。一众武夫和仆役也下意识停下了动作,抬头望向天空。
下一刻,所有人的表情瞬间凝固!
只见天际那片被夕阳余晖映照的云层后方,猛地刺出了几个黑点!
黑点急速放大,带着撕裂耳膜的尖锐呼啸,赫然是一艘庞大狰狞、鬼首骨刺的漆黑战船!其后紧跟着二十几艘杀气腾腾的小型飞舟!
船体遍布战斗留下的痕迹,两侧伸出的巨大骨刺缠绕着暗绿邪纹,稍显破烂的船帆猎猎作响,上面绣着南越十八峒特有的交叉骨刃标志!
“盗匪!是十八峒的骨峒战船!”酒肆里一个见识稍广的老散修发出尖叫,连酒钱都没付,猛地踩上一柄中品法剑,化作一道歪歪扭扭的流光就想逃窜!
“跑啊!十八峒的煞星来了!”
“我的娘啊——!”
短暂的死寂过后,小镇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炸开了锅!恐慌疯狂蔓延!
南越十八峒从不劫掠这种没油水的小镇,今儿这是怎么了?
田埂上的牧童吓得哇哇大哭,被反应过来的武夫一把抱起,发疯似的冲向看似安全的远处。
仆役们抓着视若生命的农具一路小跑,受惊的铁甲牯牛“哞哞”哀鸣,四处狂奔,将刚刚播种的灵田践踏得一片狼藉。
然而,凡人和低阶修士的速度,在那破空而来的法宝级别的战争凶器面前,慢得如同蜗牛爬行!
几乎只是眨眼之间,那艘为首的骨峒战船便已携着滔天煞气飞临小镇上空,投下的巨大阴影阵纹,如同死亡幕布,彻底笼罩了整个小镇和周边的田地。
阳光被完全遮蔽,仿佛瞬间从黄昏坠入黑夜!
战船上,密密麻麻、面目狰狞的十八峒盗匪发出嗜血嚎叫与怪笑,如同盯上血肉的豺狼。
船首,一人身披兽皮,脸上横着一道狰狞蜈蚣状的刀疤,周身散发着金丹后期的强横凶戾气息,正是庆杰!
除了在他那位深不可测的大哥庆辰面前,他会收敛爪牙如少年时期模样;到了外面,他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盗匪头子!
此刻,他眼中闪烁着兴奋残忍之色。
“不枉我提前做好战斗准备,按照情报悄悄的进逼。老天爷待我不薄,这次要吃个够!”
这可是一场饕餮盛宴。
按照大哥通过苏子萱传递的精准情报,以及火塘大峒主那边传来的确认消息,他清楚地知道,脚下这片看似贫瘠的土地之下,正隐藏着一处维系周边区域稳定的气运节点!摧毁它,便是功劳一件!
“杀!一个不留!给老子把这里夷为平地,毁了那气运节点!”庆杰狞声喝道,一柄缠绕着凶煞的长刀——幽煞刀,凭空出现在他手中,刀尖向前狠狠一挥!
“头儿,那十数万凡人和低阶修士怎么处置?”旁边一个副手舔着嘴唇问道,眼神扫过下方慌乱人群,如同在看待宰的牲口。
按照以往的情况,凡人是不能大肆屠戮的!尤其是某些入了仙籍的大晋凡人,如果有大规模杀戮情况,会惹来大晋朝廷的疯狂报复。
庆杰嘴角扯出一个残酷弧度,嗤笑一声:“你以为是以前的过家家?当然是全宰喽!抽魂炼魄,血肉筋骨抹平!你还想发善心留给大晋不成?这是战争!让小的们放手去干,能换资源的都别放过!有什么事情,老子来扛!”
“吼——!头儿英明!头儿大气!”
“头儿尿性!”
战船上,大几百名凶神恶煞的盗匪如同下饺子般纷纷跃下,或是催动法器灵器,或是施展污秽邪术,毒烟、鬼火、骨刃、阴雷......如同死亡暴雨,向着小镇倾泻而下!
轰!轰!轰!
小镇那本就稀薄可怜的阵法防御光罩,甚至连十息都没能撑住,如同被巨石砸中的泡沫,应声而碎!
土石、精钢垒砌的围墙在堪比法宝大炮的轰击下大片崩塌,木质结构的房屋如同纸糊般倾颓,惨叫声、哭嚎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牧歌与喧嚣。
火光冲天而起,夹杂着血肉被腐蚀的“滋滋”声和临死前的哀嚎。
一个牧童,刚才还紧紧攥在手里、视若珍宝的空鸣蝉薄片,被一只覆盖着血色藤甲的大手猛地捏碎,发出了最后一声短促悲鸣。
“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