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月光像不要钱的水银，从天上泼下来，把整个五十号院的里里外外都洗了一遍，照得亮堂堂的。忙活了一整天的弟弟妹妹早就睡熟了，东屋里传来他们俩均匀又绵长的呼吸声，一个带着点小呼噜，一个安静得像只小猫，听着就让人心里踏实得不行。
王小虎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一个人悄悄地披着件衣服，站在院子正中央，轻轻闭上眼睛。周遭的一切声音都静了下来，只有夜风吹过墙头发出轻微的呜咽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他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像一张无形无质却又无比细密的大网，缓缓地、温柔地沉入脚下这片被他亲手翻得松软的土地里。
这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比前世玩过的任何一款最高画质的经营游戏都要真实百倍、千倍。
他的“视线”能够轻易穿透潮湿的泥土，清晰地“看”到，就在东边那道老旧的院墙墙根下，那些被他和弟弟妹妹一起亲手埋下的、被他命名为“血刺蔷薇”的深褐色种子，此刻正在他精神力的“注视”下，上演着一场无声却又波澜壮阔的生命奇迹。
种子坚硬的外壳已经完全撑破，像是卸下了沉重的盔甲。一根根乳白色的根须，比寻常植物的根须要粗壮结实得多，充满了蛮横的、不讲道理的生命力。它们就像一群得到了总攻命令的工兵，目标明确，行动力爆表，不知疲倦地向着四面八方疯狂钻探，寻找着任何可以扎根的地方。
有几根最强壮的，已经一头撞上了老旧院墙埋在地下的青砖。它们没有退缩，也没有绕路，反而像钢锥一样，硬生生地顺着砖石间那点微不足道的缝隙就挤了进去，根须的前端分泌出带有微弱腐蚀性的黏液，将自己死死地楔在里面，如同钉进了墙体的钢钉。
而在地面之上，一株株暗红色的嫩芽，早已顶开了厚实的泥土，倔强地冒出了头。
它们的生长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发生着肉眼难以察觉的变化。在王小虎的精神力“注视”下，这些嫩芽从一寸高，一点点地抽长，两寸、三寸……藤蔓的表面，开始冒出一个个极其细小的、针尖一样的凸起，在清冷的月光下，甚至闪烁着一丝丝金属般的寒光。
这就是未来能堪比钢针的尖刺雏形！
“很好，非常好。”王小虎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满足感，像是温暖的潮水，瞬间充斥了他的整个胸膛。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些变异的蔷薇藤蔓，正在和这面老旧的土墙建立一种奇妙的共生关系。它们的根须会像一张越织越密的钢筋网，将原本有些酥松的墙体牢牢地固定、抓紧，让这面墙比水泥浇筑的还要结实。而这面墙，则为它们提供了最广阔的、可以肆意攀爬的支架。
“这才对嘛，自己的家，就得弄成铜墙铁壁才行。”他心里盘算着，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照这个速度，最多不出三五天，这面墙就会被一张绿中带红、布满尖刺的天罗地网彻底覆盖。到时候，别说许大茂那种小屁孩，就算是身手再好的飞贼来了，想从这面墙翻过去，都得先问问这些“蔷薇卫士”答不答应！
敢伸手，就得被扎成血葫芦！
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其他几面墙下。
那些“铁线爬山虎”同样没让他失望，墨绿色的藤蔓也已经爬出了地面，像无数只细小的、坚韧的手，紧紧地扒拉着粗糙的墙面，开始一寸一寸地向上延伸，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整个院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一个安全、隐蔽、坚不可摧的绿色堡垒，正在他亲手的打造下，悄然成型。
王小虎缓缓收回精神力，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凉意的浊气。
胸中那种掌控一切的安心感，让他无比舒坦。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安安稳稳，踏踏实实，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和掌握之中。
他想起了穿越前，在那个钢筋水泥的冰冷大城市里，自己租的那个只有十几平米的破旧出租屋。那扇薄得像纸板一样的木门，锁芯都是晃荡的，感觉邻居在楼道里大声说句话都能给震开。那时候，每天加完班，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回到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小空间里，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没有半点安全感可言。生怕哪天就被房东赶走，生怕哪天丢了工作交不起房租。
再看看现在，看看眼前这个正在成型的、房契地契上都写着自己名字的、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安全感，这玩意儿，真他娘的比什么都金贵。
……
第二天一大早，东边的天刚露出点鱼肚白，生物钟比闹钟还准的王小虎就醒了。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先是去院子里看了看那些已经冒头的藤蔓，它们比昨晚又长高了一截，让他心情大好。
随后，他走进还有些清冷的厨房，从水缸里舀了大半锅井水，倒进大铁锅里。然后又心念一动，从灵草空间里取了一大瓢冒着淡淡白气的灵泉水，小心地兑了进去。这灵泉水不能放多，不然煮出来的粥灵气太足，香味能飘出二里地去，那不是过日子，是招贼。
他熟练地淘了半瓢空间出产的饱满大米，下锅，盖上锅盖。弯腰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他熟练地拉着风箱，“呼嗒、呼嗒”，灶膛里的火苗“呼”地一下就蹿了起来，欢快地舔舐着锅底。
没一会儿，厨房里就弥漫开一股大米粥特有的、清甜的香气。王小虎又从空间里取出一小罐他早就做好的野猪肉松，罐子一打开，那股子肉被烤得干香干香的味道，瞬间就让粥的清香变得霸道起来。这肉松是他用野猪后腿上最好的瘦肉，加了空间里的香料，反复翻炒烘干做成的，金黄酥脆，入口即化。
“哥……”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小花揉着惺忪的睡眼，像只嗅到腥味的小猫，迷迷糊糊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的小鼻子使劲地嗅了嗅，一下子就精神了。
“好香呀！哥，今天早上吃什么好吃的？”她光着小脚丫就跑了过来，抱住了王小虎的大腿。
“吃香喷喷的白米粥，还有你最爱吃的肉松。”王小虎笑着摸了摸她有点乱糟糟的头发，把她抱起来，放到院子里的水盆边，“快，穿上鞋，洗脸刷牙，然后就能吃了。”
“嗯！”小花响亮地应了一声。
小牛也跟了出来，他话不多，但眼睛很亮，看到哥哥已经在忙活，只是默默地拿起自己的小牙刷，学着哥哥的样子，沾了点粗盐，认认真真地刷着牙。
很快，三大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就摆在了院子里的小饭桌上。粥熬得火候正好，米粒颗颗开花，汤汁浓稠得像奶，上面浮着一层亮晶晶的米油。王小虎给弟弟妹妹的碗里，都撒上了满满一大勺金黄的肉松，肉松落在滚烫的粥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香味更浓了。
“哇！肉松！”小花眼睛都亮成了小星星，拿起小木勺，也顾不上烫，先小心地舀了一大勺带着粥的肉松放进嘴里，幸福得眯起了眼睛，小脚丫在板凳下面一晃一晃的，“好吃！太好吃啦！”
小牛也埋着头，一小口粥，配上一点肉松，细嚼慢咽，吃得格外香甜。他觉得，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哥哥做的饭。
在这个大多数人家连棒子面糊糊都算改善生活的年代，这样一顿香甜软糯的白米粥配上干香酥脆的肉松，简直就是皇上般的享受。
看着弟妹俩吃得小嘴油乎乎的，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王小虎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这日子，才叫过日子。
吃完了早饭，外头的防御工事算是初步搞定了，王小虎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院子是安全了，但咱们肚子里的安全感，也得跟上才行。”他心里琢磨着，“开春了，空间里那十亩地，可不能闲着。之前在山里，为了逃荒路上方便，种的都是土豆、红薯这些好储存又顶饿的东西，种类太单一了。现在既然在京城安顿下来了，就得追求一下生活品质，总不能天天啃红薯，委屈了小牛和小花的嘴。”
他对正在院子里用小树枝逗弄芦花鸡的弟妹招了招手：“小牛，小花，别玩了，走，哥带你们去咱们的秘密花园看看，咱们今天得种点新宝贝！”
“好耶！去秘密花园喽！”
一听到“秘密花园”这个专属代号，两个小家伙立刻丢了手里的东西，欢呼着朝他跑了过来。
王小虎一手拉住一个，心念一动，三人的身影瞬间从院子里消失。
下一秒，温暖如春的空气混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扑面而来，让他整个人都精神一振。
灵草空间里，永远都是最舒服的春天。
小花和小牛一进来，就像回到了自己的专属游乐园，撒欢地跑向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捧起水洗了洗手，又追着几只蝴蝶跑了一阵。
王小虎则径直走向那片新开辟出来的、最肥沃的黑土地。那里的土，黑得发亮，看上去就油汪汪的，捏一把都能攥出油水来，是整个空间里灵气最浓郁、最精华的一块地。
他找了块干净的草地，从空间的储物角落里，把上次从那伙山贼的包裹里搜刮出来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小布袋、小油纸包，全都拿了出来，在草地上一一摊开。
“来，小牛，小花，过来帮忙，咱们先把这些种子分分类。”王小虎席地而坐，像个准备指挥大战的将军。
两个小家伙立刻跑了过来，好奇地蹲在他旁边，像两个小助手一样，有模有样地帮忙拆着那些用麻绳系着的小布袋。
“哥，你看，这个是玉米粒！金黄金黄的！比咱们之前吃的还大！”小牛眼神好，他抓起一把玉米种子，惊奇地发现这些种子粒大饱满，一看就不是凡品。
“哥，这个是豆豆！圆滚滚的，可以做豆腐的豆豆！”小花也指着一包颗粒浑圆的黄豆，脆生生地说，她还记得哥哥用豆子做出嫩滑豆腐的神奇过程。
大部分都是些常见的谷物和蔬菜种子，比如高粱、谷子、白菜、萝卜、辣椒……王小虎把它们按照种类，仔细地归到一边，心里盘算着，这些东西待会儿就找块普通的地，大面积撒下去，保证日常的口粮供应和蔬菜多样性。
他的目光，很快就被其中两个用油纸包得里三层外三层、格外仔细的小包给吸引了。
这两个小包，是跟那张地契放在一个包裹里的，被那个络腮胡匪首贴身收藏，想来不是凡品。
他拿起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先打开了第一个。
油纸有些年头了，泛着黄，但依然很坚韧。他一层层揭开，里面露出十几颗米粒大小、通体乌黑发亮的种子。包裹一打开，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淡淡异香飘散出来，那香味很奇特，不像是花香，也不像是果香，就是一种清清淡淡的、闻着就让人脑子一清，精神为之一振的好闻味道。
“哇，哥，好香啊！”小花的小脑袋立刻凑了过来，小鼻子像小狗一样使劲地嗅了嗅，大眼睛里全是好奇，“比桂花还香！”
王小虎捏起一粒种子，放在手心仔细端详。这玩意儿，他前世今生都没见过。黑得像最纯的墨，在空间柔和的光线下，又亮得像精心打磨过的黑曜石，触手微凉，质地坚硬。
他心里暗自称奇，这肯定不是普通的庄稼种子。能被匪首这么珍藏，绝对是宝贝。
他又拿起第二个油纸包，更加小心地打开。
里面的种子更奇特，只有孤零零的三颗。
这三颗种子，是淡黄色的，形状像个没长开的迷你小葫芦，非常可爱。种子的表面，还有着天然形成的、像是祥云一样的奇特花纹，巧夺天工。
王小虎把它捏在手里，感觉温润如玉，竟然还带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好像里面蕴藏着生命。
“有意思，真有意思。”王小虎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抑制不住的笑意。
要是搁在别人手里，这种来路不明的种子，肯定不敢乱种。这年头人心险恶，谁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万一种出来的是毒草毒果怎么办？
但他不怕。
他有灵草空间在，这空间本身就有净化和优化万物的神奇能力。他有种强烈的直觉，就算真是什么剧毒之物，进了他这片宝地，也得老老实实地脱胎换骨，给他变成灵草仙根。
“哥，你在看什么呀？看得这么入神。”小花好奇地伸出她那肉乎乎的小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那颗黑色的种子，又飞快地缩了回来。
“看咱们的新宝贝呢。”王小虎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两个纸包，对两个一脸好奇的小家伙说，“今天，哥就带你们种点谁都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一听要种新东西，小花最高兴，她最喜欢空间里这种“过家家”一样的游戏了。她拍着小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王小虎手里的纸包，满怀期待地问：“哥，是能长出糖块的种子吗？像上次那个红薯一样甜！”
“哈哈，可能比糖块还厉害呢。”王小虎被妹妹天真的话逗笑了。
他指着那包黑色的种子说：“咱们先种这个。你们看，它长得黑乎乎的，闻着又特别香，咱们先给它起个名字，好不好？”
小牛歪着头想了想，他比较务实，很认真地说：“它长得像黑豆，就叫黑豆。”
“不好听！不好听！”小花立刻摇头反驳，她的小脑袋歪向另一边，奶声奶气地说：“它香香的，应该叫香香豆！”
“黑豆！”
“香香豆！”
王小虎听着弟弟妹妹你一言我一语地为了个名字争论起来，心里觉得又好笑又温暖。他清了清嗓子，揉了揉小花的脑袋，综合了一下两个小家伙的意见：“你们说的都对，它又黑又香。不过我看它不像豆子，应该能长成树，结出果子来。干脆，咱们就叫它‘乌香果’，怎么样？乌是乌黑的乌，香是香喷喷的香。”
“乌香果？”小牛歪着脑袋，把这三个字在嘴里咂摸了一遍，原本因为自己起的名字被比下去而有点耷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股子认真劲儿，“哥，这名字好听，比我的‘黑豆’好听多了。”
“嘻嘻，乌香果！我也喜欢！”小花拍着小手，她才不管什么好听不好听，她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就甜丝丝的，肯定很好吃。
“好，那就这么定了。”王小虎看着两个小家伙满意的样子，心里也是一片温软。他站起身，抄起墙角靠着的一把小锄头，大步流星地走到那片黑得发亮的土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