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冷眼旁观
画面是一间空屋,风吹着白色纱帘向内卷起,阳光斜斜地打进来,地板上落满斑驳光影。
她的语气忽然慢了:“……我曾经有段时间,每天都会对着这样的窗子发呆。
风一吹,帘子就会动。
我以为,那是某个人回来了!”
她说完这句,笑了笑,继续往下讲别的。
唐浩杰却站在原地,看着她侧脸,有些移不开眼。
那一瞬,他心里涌上一种钝钝的疼。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有没有机会。
他只是怕,她一辈子都会在某个地方等一个不会再回来的人。
散场时,有人邀请她参加晚宴,她婉拒了。
唐浩杰跟她一起出了展馆,两人并肩走在街上。
“你今天说的那幅《窗帘》……”他忽然问:“那个人,回来了吗?”
江云熙没说话。
风吹起她的头发,她侧过头,看着那盏昏黄的街灯。
“没回来!”她轻声说:“也不会回来了!”
他没再问。
只是在那盏灯下,默默地陪她走完那段安静的夜路。
唐浩杰没有说话,江云熙也没有主动开口。
两人并肩而行,脚步慢得像是在走一条没有尽头的旧路,城市的喧闹被风隔在了远处,唯有他们呼吸时细微的起伏和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在这段沉默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他想伸手替她捋一捋,却最终还是收了回去,只低声问了一句:“冷吗?”
“还好!”
她的声音轻轻的,不带一丝起伏,像一片落叶,飘在风里也不知会落向哪里。
走到街角,她忽然停下脚步,盯着前方一盏昏黄的路灯出神。
那盏灯有些旧了,灯罩裂了一道缝,灯光因此变得支离破碎,像是某种破碎记忆在夜里重演。
“浩杰,你说……”她忽然开口,声音淡得像一阵风:“一个人如果曾经用尽了所有力气去爱另一个人,最后却只换来满身伤痕,那她还有能力再去爱第二次吗?”
唐浩杰沉默了。
他知道她在问什么,但他更知道,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自问。
只是这次,她终于把这个问题说了出来。
“这世上没有答案的问题很多!”他顿了顿,说得很慢:“但我想,就算没有答案,也总得走下去!”
她转头看他,眼中有一点模糊的光:“你是不是觉得我活得太小心了?”
“不!”他回答得很快,也很坚定:“你是活得太痛了!”
江云熙笑了笑,却没再说话。
走到她所住的公寓楼下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那一排排整齐的阳台灯光,有的开着,有的关着,一盏盏,就像人心,有的还亮着,有的已经熄灭。
“你上去坐一会儿吗?”
她忽然问。
唐浩杰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好!”
她回身刷了门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电梯。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气氛有些沉默,但并不尴尬。
她住在十六楼,窗户外正对着整片旧金山的夜景,远远的能看到金门大桥那边微弱的灯光。
她脱了鞋,径直走进厨房烧水,动作熟练而安静。
“想喝点什么?”
“清水就好!”
她点点头,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又自己坐在沙发另一端,抱了个靠垫,蜷着腿。
“其实你不用总来看我!”
她忽然说:“你有自己的事,不是吗?”
“我不放心你!”
他回答得没有迟疑。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声道:“我其实还好!”
“你骗谁都可以,但别骗我!”他看着她,语气温和,却不退让:“你不是真的走出来了,只是太会收拾情绪罢了。
你收拾得越好,就越让人心疼!”
她没说话,手里的水杯慢慢凉了。
他忽然靠近一点,声音低了几分:“云熙,我不是非要你马上接受谁,也不是要你证明你很坚强。
我只是想陪着你,让你别那么累!”
她眼睫微动,垂下头,看着那杯水沉默良久。
“谢谢你!”
只是这样一句,却似千斤重。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把她手里的水杯接过。
此时的京北,顾承砚却彻夜未眠。
他坐在车里,窗户半开,烟雾缭绕。
他已经抽了很多根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燃尽的烟蒂,车内隐隐有些呛鼻的味道。
他在反复看一段剪辑后的监控画面,那是唐浩杰陪江云熙吃饭、看展、送她回家的全过程。
他反复播放某一帧—江云熙低头笑着把围巾递给唐浩杰,动作自然,眼神柔和。
他记得她也曾这样为自己围过一次围巾。
那是五年前的冬天,他临时被召回集团会议,她知道他胃不好,顶着雪在门口等他,一见面就给他围上围巾,嘟囔一句:“你又忘了戴!”
他那时候笑着说:“你现在像我妈!”
她说:“我才不想当你妈,我要当你老婆!”
他很久没想起这段话了,却在看着那一幕时,心里莫名地一阵空荡。
夏知薇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见他还在车里,叹了口气:“怎么又睡车里?”
他没回答。
“又是在看她?”
她凑近些,看见他眼底通红,忙递过一瓶眼药水。
“承砚,你是不是还是放不下她?”她压低声音,眼圈迅速红了:“你能不能别总这样?她已经有了别人,而我才是陪你走到现在的人……”
“她有没有别人,你比我更清楚!”他忽然低声开口。
夏知薇眼神一滞。
“那份监控,是你给我的吧?”
她强忍着颤抖:“是,但我……我只是想让你清楚看见,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云熙了!”
他没说话。
她试探着凑过去,伸手想摸他的手,被他避开。
他只是望着窗外,夜色苍茫,沉声说了一句:“她有没有变,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那时候的她,是为了我哭了很多次的人!”
他没有说她为自己做过多少事,也没有回忆她为他忍过什么。
他只记得,她哭得很小声,怕被他发现,可他其实都听到了。
只是装作没听见。
她曾经那么努力地想留住他,可他却一次都没回头。
现在想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心痛还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