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把她抱起来的人是谁,只知道世界忽然间就安静下来。
她只听得到那人喊她的声音。
“魏云舒!魏云舒!”
接着又来了许多人,周围吵极了。
可她一直闻得到一抹冷茶香。
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躺在一叶扁舟上,随着湍急的河流飘来飘去。
飘得她发晕,飘得她恶心想吐。
终于。
眼睛能睁开了。
“呕!”
魏云舒爬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往前吐。
再接着,她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她吐得头晕目眩的,胃里还在翻涌,也管不了这么多,大吐特吐。
等她差不多把胃都要吐出来的时候,人舒服了,视线也清楚了。
在那一堆污浊发臭的呕吐物旁,有一双很好看的鞋子,只是那双鞋子上,也净是她的呕吐物。
她隐约感到不妙,抬头一看。
果然,鞋子的主人是萧炤野。
怪不得她吐的时候,只有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竟无一人敢说话。
除了大房儿子,所有人都在这里,大房的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二房的人都站在跪着的魏从文身旁,只有老夫人是挨近了床边坐着的。
另一边,还站着个大夫。
魏云舒吐得很凶,力气被抽走大半,有些无力地撑着床沿。
目光扫过从那双好看的鞋子,从鞋子和呕吐物来看,鞋子的主人,一次都没挪开过。
“吐到你鞋子上了,都不知道挪一下脚吗?”
魏云舒抬头,由于她没多少力气,声音软软绵绵的,听起来有点娇憨可爱的,像是撒娇似的埋怨。
老夫人看着萧炤野黑了的脸,连忙道:“云舒啊,你是吐得糊涂了,救了你的人,正是炤国公。”
谁?
萧炤野?
魏云舒睁大眼睛,她宁愿相信是魏从文良心发现,都不敢相信救了她的人是萧炤野。
“炤国公……如何会在这里?”
她问话时,已经有丫鬟蹲下身,拿着干净毛巾要给他擦鞋子。
他难得的挪了下脚,“不必擦,鞋子我自会扔掉。”
“是,炤国公。”
丫鬟连忙收回手,不敢有半点意见。
萧炤野黑漆漆眸子盯着她打量了半晌,开始后悔出门没看黄历,更后悔结实孟景明这个不靠谱的好友。
“本国公是替你三哥拿东西给你。”
话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用绸缎包裹好的物件,丢在魏云舒身上。
魏云舒下意识地用手接住,当然,力气太弱,根本就没接中,物件落在了她身上。
那物件丢过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冷茶香,和她昏迷时闻到的冷茶香是一样的。
果真是萧炤野救了她。
“谢谢你。”魏云舒坦坦荡荡道了谢,目光瞥到他的鞋子,又补了句:“不好意思,鞋子我会赔银子给你的。”
“不必了。”萧炤野生硬拒绝。
这时候,雷溟已拿着新的鞋子走了进来,他半点不想多待,径直起身。
“既然你没死,本国公就先走了。”
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魏云舒就算有事,孟景明也赖不到他头上。
他一说要走,魏家的人就松了口气,齐刷刷的站起来。
“恭送炤国公!”
魏云舒是没有力气起来恭送炤国公的,只能目送着他出去。
虽然这男人说话不中听,但好歹救了她。
萧炤野一走,屋内的气氛明显活了起来。
丫鬟手脚麻利地把呕吐物清理干净,又把地拖了三遍,总算是闻不见酸臭味儿了。
吴素芬本想要走到床边,看了眼地上的水渍,又觉得恶心,最后还是在老夫人身旁停下。
堆着笑道:“云舒,你是什么时候和炤国公熟识的?这样大的事竟也没告诉我们一声,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不是?”
她吐得死去活来的,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吴素芬就只关心她是什么时候和萧炤野熟识的。
魏云舒直接忽略了吴素芬,她更关心自己吃的点心里有什么。
“大夫,我为何会晕倒?”
才刚写好方子的大夫看向魏云舒,应道:“小娘子可是吃了蚕蛹?这世上有一种人吃了蚕蛹轻则浑身不适,重则昏迷甚至死亡,老夫观小娘子的症状与那些吃了蚕蛹引起不适的人是一样的,再则老夫人先前说过小娘子是不能吃蚕蛹之人,因此老夫推测小娘子是吃了蚕蛹。”
“原是如此,多谢大夫救了云舒一命。”
大夫摇摇头,“治病救人是老夫的职责所在,小娘子不必客气。”
魏云舒躺回去,抓过枕头垫在腰腹,好躺的舒服一点。
这才睨向跪在地上的魏从文,“不知魏从文为何一心要置我于死地?”
要么就不问这件事,要么一问就直奔主题。
魏从文显然是挨过了打,脸上还印着几个鲜红的巴掌印,唯唯诺诺的缩在一边不敢说话。
吴素芬上前两步,微微弯着腰,把姿态放得很低。
“云舒,从文就是顽皮,跟你闹着玩呢,你看,娘是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从文这次着实放肆,不过他还小么,不懂事,你又是当姐姐的,这次就先让着他,原谅他,可好?”
魏云舒没说话,看向了父亲魏临知。
魏临知本打算让夫人全权处理,见魏云舒就是看着他,也不好什么都不说。
“云舒啊,这次你受罪了,好在大夫来得及时,这才没有酿成大祸,你这安心歇个几天,别的事,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她原想着这个爹会站在她这边说点什么,看来她错了。
过去十年,继母早已经将她和父亲的关系挑拨得近似陌生人。
在父亲眼里,她胆小懦弱,又时常因犯蠢而做下许多错事,加上吴素芬又日夜在他耳旁吹枕边风,说她这个姐姐总爱与弟弟争吵,斤斤计较,不懂得让着点弟弟,她也就在父亲眼前成了透明人。
魏从文再怎么不好,再怎么野蛮不讲理,有了她这个浑身都是缺点的姐姐,父亲也都觉得魏从文是个宝。
魏云舒扯出一抹凉薄的笑,“我说了我不吃那些点心,魏从文非要逼我吃,甚至喊采莲抓着我,把我压在地上,一把一把地将点心往我嘴里塞,还喊着什么我死了家里的东西就都是他的,这分明就是谋害,说什么还小不懂事,说什么开玩笑,都是包庇魏从文的开脱之词。”
“母亲左一句弟弟还小,右一句要我这个姐姐让着他,父亲也只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所受到的伤害,你们就这样想轻飘飘的带过吗?还是说,我在这个家等不到公平公正的对待,应该去报官求个公平公正!”
“云舒!”
魏临知大吼一声,“这些都是家事,家事报什么官?你想让魏家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吗?你是魏家人,要顾全大局,怎可鲁莽行事!”
“顾全大局?鲁莽行事?”
魏云舒笑了,“我差点没了命,父亲非但没关心我半句,反而在这里指责我鲁莽行事不顾大局,若这个家待我和魏从文是一样的,我何至于到外面寻求公平公正?”
她不死,魏从文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