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然是子夜零点。
刘远东心里想着事,低头信步前行时,为避免担心被谁打搅,肯定会凭借本能远离车辆来往的主干道,去没人的偏僻路上。
远离主干道的偏僻路上,照明这一块就差了点事。
相隔足足百十米,也许才会有一盏路灯。
初冬子夜时分的风乍起!
吹下树上不甘就此落幕的树叶,鬼魅般飘飘荡荡的落下。
却有一个全身黑衣,戴着黑色帽子,脸上戴着黑色口罩的人,只露出一双莫得感情的眼睛,就站在刘远东背后仅仅半米的地方。
换谁是刘远东,在忽然回头看到这个人后,心脏都会怦然狂跳。
浑身汗毛刷的竖起。
双眼瞳孔更是骤然猛缩。
张嘴就要惊恐的嘶喊——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小手,却及时堵住了刘远东的嘴巴。
把那个“鬼啊”,硬生生的给他憋了回去。
“身为七尺男儿,却如此的大惊小怪,难道不害臊吗?”
清冷却异常悦耳的声音,随着刘远东的嘴巴被捂住,从一身黑色的女孩子嘴里发了出来。
砰。
听到这个声音后,刘远东就听到了自己的心脏,从半空中怦然落地的声音。
晏熙道。
这个不知道啥时候,黑幽灵般出现在他背后,走路悄无声息的黑衣女孩子,赫然是刘远东的前未婚妻,狗狗晏熙道。
虽说从小,刘远东就被晏熙道给揍怕了。
甚至她都是他恶梦里的常客,但终究是熟人,而不是让人人怕的魑魅魍魉。
反正只要是人,刘远东就不怕!
啪。
刘远东抬手,打开了晏熙道的小手。
“呸。你的手,简直是臭死了。”
刘远东低头呸了声,随口骂道:“晏狗狗,你是不是有病啊?大半夜的跟在我背后,一点动静都不发出来!还跟的这样近,是不是想把我吓死后,再继承我的花呗?”
花呗?
这年头,可没这个词汇。
晏熙道肯定听不懂,却能听懂刘远东这是在骂她。
呵呵。
晏熙道的嘴里,发出了笑的音节,左手开始挽袖子。
糙。
有病的绝不是晏狗狗,而是我!
我如果没有病,怎么可能在三更半夜,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时,拿话语来刺激她?
我这不是自己主动找虐吗?
刘远东心中暗骂,迅速后退,左腿弓,右腿蹬,左手前右手后如抱婴儿。
他摆出了禅城黄飞鸿的经典起手式,低声喝道:“晏狗狗!子曰,君子动口不动手。子又曰,唯有小人和女子难养!子还曰。”
子还曰啥了?
不等曰出来——
刘远东就猛地左臂高抬,右膝重重的跪地,脖子上多了一只小手,左手腕快要折了般的剧痛。
哎!
刘远东这一刻生无可恋,更是懒得反抗。
念在俩人几岁时,一起趴在林夕怀里抢过好东西吃;念在两年多之前,刘远东悔婚狠狠伤害过她。
也念在昨晚,她曾经陪着自己,去过红衣会所。
刘远东果断放弃了反抗。
任由打骂,绝无二话。
咱就是这样爷们!
当然。
这和刘远东很清楚,他就算拼了命,也打不过晏狗狗一只手,有很大的关系。
预想中劈头盖脸的殴打,并没有到来。
晏熙道反而慢慢地,松开了他。
刘远东噌地一声站起来,再次迅速后退,警惕的眼神看着她:“晏狗狗,你怎么不打我了?”
晏熙道却反问:“怎么,你喜欢我打你?”
“废话。”
刘远东骂道:“我脑子有病,才喜欢被你这个小泼妇殴打。”
呃。
我怎么又骂她了?
这不是找虐吗?
刘远东又后悔了,反应速度却奇快。
赶紧地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他这个反应——
咋说呢?
和男人的尊严无关,纯粹是最本能的反应。
因为小时候,他几乎每天都得做这个投降、彻底臣服的动作,才能避免被晏狗狗殴打。
晏熙道低头看着他,眸光温柔。
刘远东的这个本能反应,把她也瞬间带回了最幸福的童年。
那时候——
远东哥哥只要是睁开眼,就只能属于狗狗一个人!!
她总爱追着他打。
唯有这样,这个骨子里全都是暴力因子的女孩子,才能对他表达,她是多么的喜欢他。
不能没有他。
可是。
后来她长大了,上学了,尤其是去了部队,再也不能每天追着他打了。
渐渐地。
她的远东哥哥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终于在一个乍暖还寒的日子里,头也不回的远走他乡,投进了别的女人的怀抱中。
直到现在——
晏家的人都不知道,当初在部队上的晏熙道,接到刘远东悔婚远去清水镇,迎娶了温玲的消息后,竟然在一呆之后,急怒攻心下,哇的当场吐血。
如果晏家的人知道,绝对是会杀到清水镇,把负心汉刘远东给碎尸万段。
“远东哥哥,你曾经被我失去过。”
“现在,我终于又牢牢的,把你抓到了手中。”
“今生今世,世世代代,你都别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
晏熙道静静俯视着刘远东,心中默默地说。
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的刘远东,等了片刻也没什么动静,就知道自己又躲过了一顿毒打。
暗中窃喜不已。
却又觉得悲哀:“我堂堂的七尺男儿,却被个小泼妇给吓成了这样!我,简直是丢尽了天下男人的脸啊。幸亏这是三更半夜,周边两个人都没有。”
阿Q般的这样想后,刘远东不再悲哀。
没事人那样的站起来。
双手插兜吹着口哨,快步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没有回头去看晏熙道,也没听到哪怕顶点的脚步声,甚至都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但。
刘远东坚信,晏熙道就在自己背后半米的地方,悄无声息好像幽灵那样的,亦步亦趋。
就在他背后半米处,悄无声息的跟着!
这也是俩人小时候,每天都要玩好多遍的游戏。
“狗狗。”
走了足足半小时,只感觉气氛沉重的刘远东,抬头看了眼夜空,说:“问你几个事。”
熙道的声音,立即从背后传来,冷冷清清:“你问。”
刘远东问:“市局也好,还是国安也罢。现在调查的狗特务案怎么样了?啥时候,才会再让我去配合调查工作?又是啥时候,才能允许我离开燕京?还有啊,能让薛红衣坐牢吗?”
晏熙道的回答,干脆利索:“不知道。”
刘远东——
回头看了眼那双闪光的眸子,问:“你不是在市局吗?也会不知道?”
晏熙道回答:“你问的,都是秘密。”
刘远东——
好吧。
那就换个话题来问:“狗狗,你认识在轻工业这方面,技术能力最强的机械加工单位吗?我设计了一种跨时代的产品,得需要出色的机械加工单位,帮我把样品做出来。”
晏熙道回答:“我们晏家,就有个机械加工厂。你想加工什么,直接去找晏老二,让他带你去。”
“是嘛?那敢情好。恰好不能离京,趁机做点私活也不错。”
刘远东很是开心:“狗狗,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有私房钱吗?”
嗯?
熙道立即眼神警惕,脱口问:“你又要像小时候那样,骗我的零花钱?”
刘远东——
有些女孩子啊,无论多漂亮多酷,也是个爱胡说八道的小泼妇!
“我有。”
晏熙道沉默了片刻,冷冷地问:“你要多少?”
刘远东张嘴就来:“先給我五百万。”
熙道眸光闪烁:“多少!?”
“五百万啊。没有就算了。我其实就是和你说着玩,以免无话可说,会尴尬。”
刘远东嘿嘿一笑。
看着前面暗中松了口气。
走过这个过街天桥,再走两百多米就是家。
总算可以甩开这个小泼妇了!
他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心中想着,要不要看在悔婚伤害过晏狗狗的面上,真和她借点钱,算是她入股小酷山地。
他来到了院门口。
回头:“狗狗。”
背后却空空如也——
两百多米外的过街天桥上。
一个幽灵般的女孩子,静静的站在中间。
眸光痴痴,看着那个被黑暗淹没在远处,她根本看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