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一声轻脆的响声让藏身在神像后的少年惊魂难定。他没有想到这伙儿人竟然会这样儿,就连神龛上的东西都敢这么随便打碎,也不怕惹来天谴吗?当然,在这阴天又是黄昏的光线下,他们不会想到也没有注意到那个落满了尘埃坛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然而那的确是人不一般的东西。因为忆昭就沉睡在其中,而此刻的她已然苏醒。粗心的士兵甚至还没有发现那神像的少年,只是胡乱地用刀还在到处拨挑,打碎的玉坛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而随着那坛子破碎,当年的斩蟒英雄段赤城的骨灰也随之洒了一地,忆昭亦在这灰烬之中苏醒过来。
当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的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他似乎就在附件。从那灰烬之中爬了出来,此刻的他俨然只是一只小猫大小的模样,没有人去注意到她的出现,可是忆昭的耳中却不断地听到喧哗的声音。
“你们几个到那边去,那小子一定逃不了的……他没有援兵,今日咱们捉到他一定不能让他好死……”各种声音凌乱地充斥着她的耳朵,忆昭眨巴着眼睛却无奈什么都看不清楚。然而,随着一阵寒风的吹来,她忍不住地打了个寒战……什么!?那坛子被人打破了?诚……她的心在这刹那之间抽痛着,可是立刻她又意识到了什么时候,抬起头来努力地想要将四周的一切都看清楚,可是却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而耳旁却传来了一个士兵惊叫声:“呀!这怎么会有只猫啊?看来咱们今天晚上有得吃了!”
什么!?她还没有意识到是什么这回事儿,却忽然感觉被人提了起来。忆昭一怔,她并不喜欢这样儿!到底是谁扰了自己的沉睡,又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把自己这么给倒提起来。
“兄弟,别在这儿偷懒了!一只小猫你高兴成这样子做啥,猫肉又不能吃,若是让长官看到又要说你了!”
“谁说猫肉不能吃啊?以前老子就吃过!再说这都多久了,上头吃肉喝酒咱们却连口汤都没得喝的!肉是什么味道咱们都快给忘了,难道这随手捡只猫来吃他也管得着吗?”说着,他摇晃了下手中的忆昭,似乎是想要将它系到腰带上。
忆昭恼火得很,且不知方才是谁洒了诚的骨灰不说,此刻又要吃自己!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若不是自己刚刚才苏醒过来功力还没能完全恢复,真想立刻杀了这群混蛋!
“随便你嘛!反正哥们儿已经提醒你了,若是再不快点儿找到那小子,上头又要发火了!”
“切!一个小孩儿而已,咱们这么多人还怕找不到他吗?”那提着“猫”的士兵并没有在意同伴的提醒,只是兀自拿出了一只袋子将忆昭扔了进去。好个混蛋啊!竟然连神都不怕了吗?其实这一切全然都落在那少年的眼中。他看得真真切切,那个坛子打破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也随之抽了一下。这并不是他真害怕那坛子中有什么,只是感觉他们太不敬了。虽然自己藏身神像后也的确是很不敬,可自己是迫于无奈,然而他们却实在是太过分了。
至于那坛子中的东西,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是在坛子打落的一瞬间,他的确是看到了那只“猫”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当然那不是一只猫,他能肯定。因为就在“它”出现的那一瞬间,他看到有着一丝流光突然隐入了那“猫”的身体。随后“它”活了,却抬着头没有发出半点儿的声音。似乎是在打量着什么,那双美丽的眼睛,即便是在这阴天黄昏的暗淡光线下,他依然感觉那仿佛是天上的星星。
“小子!原来你在这儿!”一声惊呼,让少年骤然回过神来,他惊骇万分,只见那个捉住了“猫”的士兵已然发现了自己。他连忙转身想要逃走,可那人却大声呼叫起来,“来人啊!那小子在这儿!快来人啊……”
少年吓坏了,猛然扑向了他。害怕的他只想将对方的嘴巴捂上,不让对方发出一点儿声音。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一猛扑却让那士兵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而那碎掉的玉坛残片此刻正好有一片在其身体的下方,尖锐的棱角刺穿了那士兵的身体,他挣扎了几下便没有了反应。少年却更加的惊惶,虽然那些士兵此刻已然分开到处找寻自己,可刚刚这响动必定会将他们引来。他连忙翻身站起,也顾不得那许多,可正准备要逃却又想起那士兵腰间的“猫”。伸手便将其袋子扯下,然而正要逃走,却听闻四面八方传来的脚步声。
怎么办啊!?少年惊惶万分,此时此刻的他已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往哪儿逃。难道自己这么年轻就在死在这儿吗?他深知自己杀了人,而且杀的是官兵,他们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着急的他此刻已然慌了神,俯身从那死去的士兵手里夺过了刀,握在手中却不住地颤抖。要死就死个痛快吧!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他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双玉手却忽然环在他的腰间,不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然离开了地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扑鼻的异香。而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然被她抱着飞向了这座塔的顶端。
“你……”没有等他将话说完,忆昭急切的堵住了他的嘴。可是没有手拿什么堵呢?她也急了,虽然眼睛还看不清他的容颜,可是强烈的直觉已然告诉她,他已经回来了,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年。猛地吻住了他,这根本就不是她的本意,飞身而上那塔顶,这一刹那仿佛又将她带到了曾经的龙泉。
少年彻底怔住了,虽然并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是哪儿来的,忽然出现的她为何要救自己!然而眼前的这一幕瞬间就像是梦里一样,那特殊的异香,更是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在飞向塔顶的一瞬间,他眼前闪现的仿佛是来自梦境,又仿佛是来自前世的记忆。
刀从手里坠落了,掉落到了地上,可是众人抬头却什么也看不见。仿佛那刀的出现是来自另一个时空,而头顶的上方只有那无尽黑暗的夜色正在来临。
“姐姐,您能告诉我您是谁吗?”少年惊讶地望着面前这个面色苍白却微笑着女子。追兵已经离开了,危险暂时解除,可是他却依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谁。那奇异的香气,他似曾相识却又不曾相识,而眼前的她那精致的容颜更加让他猜不透她的身份。篝火前,他静静地注视着她,只是可惜她的眼睛看不见。要不然这么好的身手,若是跟着自己回山寨,那爹爹不就如虎添翼了吗?以后也能多个帮手来对朝廷。
然而她却淡然地微笑着,可那微笑中却又带着几分伤感。
忆昭轻轻摇了摇头,黯然地垂下了目光,“谢谢你!”
“啊!?”少年并不知道她为何要与自己说谢谢,应该说谢谢的人,其实应该是自己,可是为何她要这样儿呢?他想不明白,惊诧地望着她,“姐姐,你的眼睛……”
“不碍事儿!”她回答得淡然,没有等他将话儿说完,便打断了他,目光却悄然陨下。他真的是他吗?忆昭此刻也拿不准,毕竟方才来到这塔里的人太多太杂,虽然自己一直有预感就是他,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上天这是要玩弄自己吗?他不过是个孩子啊!然而一想到方才的那一个吻,她已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着残酷的现实的了,可怜的诚啊!若是自己真吻错了人,他会原谅自己吗?
“噢!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问的!”少年知道自己犯了忌讳,有些惭愧,连忙收回了目光,窘迫地赔着礼,“姐姐,谢谢您今天救了我!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爹爹说过受人恩惠必要永记于心,您救了我的命,这大恩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倘若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姐姐的!”
“是吗?”她轻轻一笑,却又显得很是惆怅,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自己也无法知道他的胸口是否有自己当初留下的“点龙魂”,他是诚吗?然而一想到诚,她的心又不禁揪了一下,是谁打破了那个坛子?他的骨灰……
黯然神伤的她,只觉得眼角有些酸涩,想他一世英雄,最后却为何连这骨头灰都保全不了呢?上天啊!谁能给自己一个解释,给自己一个答案呢?
“咦!?姐姐,你好像不太开心啊!若是有什么事情能够让我帮助的,您尽管吩咐便是!至于您的名字,您若是不方便,那我就不问了。不过您对我的恩情我一样会永远记在心里的!我阿朗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您若是不相信我,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全永远都记得您的!”
她笑了,淡然的一个苦笑浮现在嘴角,“我叫蒙忆昭。原来你的名字叫阿朗,幸会了!”
“啊!?您……您姓蒙!?您是……您是……”少年惊讶了,手中正烤着肉串儿差点儿掉入火中。想当初南诏覆灭,那姓郑的简直丧心病狂,不仅大肆坑杀皇宫之中所有王姓之人,甚至连宫外姓蒙之人都不放过,整个国家几乎将这个姓氏之人都给杀绝了,只有少数逃过了那一场劫难。自己虽然很年轻,并没有生在那个时代,然而爷爷当年可是朝中的重臣,对于那些事情,在山寨里全然都不是秘密。每一个族人都知道那一历史,因为段氏与蒙氏的联姻从来都没有间断过,每一个族都人不会忘记当年也几乎灭族的历史。
“唔?”忆昭并不知他怎么了,眼睛依然还是看不见,也不知他发现了什么,于是只能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而阿朗却惊愕地将她重新打量了一番,好高贵的气质啊!她不会是当年侥幸逃脱的公主吧!?可是这年纪……唉!实现看不出来啊!然而她的功夫却真不是吹的,就凭抱着自己飞上那塔顶的轻功,只怕自己练上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够赶得上她的,若是她能够做自己的师傅该是多好!
可是他也明白,如今的自己正是自身难保,而她的眼睛又看不见,倘若带着她一路逃亡,不是怕她会拖累自己,却是害怕自己拖累了她!还是只能将这大恩记在心头吗?可自己却又有些舍不得离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那一个吻吧!一想起这事儿,他忍不住心里一阵凌乱,心怦怦乱跳着,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来。
忆昭看不见他的表现,对于他的欲言又止,她只能淡然处之。他是诚的转世吗?她此刻也无法确定,只能无奈地等待着。有着上次的经验,她知道这只是暂时而已,可是一想到诚,她的心里便又是一阵痛楚。刚才的那一句谢谢,是因为他在自己危险的时候也没有忘记救自己脱身,倘若他真的是诚该多好!那样儿自己又能回到他的身边,默默地守护着他,陪伴着他,永远地爱着他。
“咳……”拢手于唇前,阿朗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怎么能对她有非分之想呢?而且她姓“蒙”,是主上吗?虽然并没有听说过当年宫里有哪支家族有人逃出来了,可她的气质和那精致的脸,还真让人不得不去猜测她的真实身份。
“阿朗啊,有件事儿我能请你帮忙吗?”忆昭深吸了口气,抬起了头,虽然眼睛看不见,却依然还是将“目光”投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当然可以!小昭姐姐,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别说一个忙了,就算是十个、一百个,我都不会拒绝的!”他微笑着,一边翻转着架在火上烤着的食物,一边抬起头来看着她。真的好美啊!火光灼灼,照亮了她的脸,闪烁中带着几分飘渺的感觉——不对!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她!这念头一出,他顿时一惊,哑然地凝视着她,笑容也僵在了眼上。
好像是在梦里!那个自己从小就一直重复着的梦,对!就是那个梦!
“哦!那就好!”而她因为看不到他那惊讶的表现,于是也不知他的想法,“我能请你帮我把那地上的骨灰重新找个东西装起来吗?”
“啊!?骨灰!?”闻听对方此言的阿朗只觉身上一阵鸡皮疙瘩,想起自己跳上神龛时就已然差点儿将那坛子打碎,那还真是后怕得很啊!陡然又想起了那只怪“猫”,此刻的他才猛然想起自己腰间的那个袋子。连忙伸手摸去,却发现里边早已空空如也,顿时只觉一阵寒意顺着背脊往上蹿,难道眼前的她就是那只“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