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棠绾美眸轻扬,温然道:“在这京城中住着总归是提心吊胆的。”
“我帮他寻了个更安全的去处,姨娘放心就是了。”
“我哪里舍得拆散一对有情人。”
她口中的男子正是柳氏的情人张荣。
张荣本是安信侯府的侍卫,那时的柳氏刚进门没多久,遭遇刺杀是张荣将人救下的。
自那以后安信侯便将张荣派去了柳氏身边保护她。
两人年岁相当,又长久相处在一起,难免干柴烈火互相看对了眼。
之后两人便在安信侯眼皮子底下偷起了情,但这样下去总有被发现的风险。
柳氏便寻了个借口,说是张荣犯了错,将人赶出了侯府。
两人互相拿出积蓄,在郊外置办了处宅子,隔三差五便私会在一起。
至于盛棠绾是如何知晓的,不过是因着上一世柳氏有孕后,张荣竟胆大包天寻上门来,想要再回到侯府,以便照料柳氏。
这才被盛清欢察觉到不对告知了林氏,林氏顺藤摸瓜发现两人私情。
张荣被活埋,柳氏被打断了双腿扔去了贫民窟。
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到了那种地方结果可想而知。
柳氏斟酌不定,思索着盛棠绾的话有几分可信性。
似是看出柳氏心中所想,盛棠绾道:“姨娘,眼下这种情况你除了信我别无选择。”
盛棠绾说着将桌上的木盒打开,推至柳氏跟前:“姨娘,下次这些情意绵绵的物件儿,可要小心收藏。”
“我便罢了,若落到旁人手中那可就不好说了。”
“只要姨娘肯真心实意的帮我,这些东西自然不会再出现。”
柳氏睫毛颤动两下,保养极好的指甲死死掐入掌心。
“帮!”
“妾身一定帮!”柳氏再次从椅子上滑落,跪在盛棠绾的跟前,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妾身只求您能高抬贵手,放过张荣,保住我们这两条贱命,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上刀山下火海,妾身绝无二话!”
人与物证都落在了盛棠绾的手里,将她所有的退路都堵死,她除了信她表忠心,别无选择。
“地上凉,快起来。”盛棠绾亲自将柳氏扶起。
柔和的目光落在柳氏眼中如同恶鬼垂眸,柳氏下意识避开了她的手。
这双柔弱无骨的柔荑上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
盛棠绾也不恼,只是微微有些诧异,她不过是找人将张荣给转移了。
又没杀了他,至于如此惧怕吗?
“时候不早了,姨娘也回去歇着吧。”盛棠绾语气淡然:“姨娘记住我的话。”
“你我安好,张荣便安好。”
柳氏认命地闭上双眼:“妾身明白,先行告退。”
得了盛棠绾的许可,柳氏这才小心翼翼转身,脚步虚浮地退了出去。
柳氏守在门口的贴身侍女,见她一头汗的出来,刚想张口询问。
便见柳氏无力地摇摇头:“回去再说。”
盛棠绾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子,发出轻响。
她派去转移张荣的人是京城有名的组织,十二楼。
来无影去无踪,专门帮人办些见不得人的事。
为了请人她掏空了自己的积蓄,这才勉强凑够。
十二楼声望极高,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
至于文国公府那边,她今年这出苦肉计演的还不错。
没白费她故意将自己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折腾了一番,最起码除去孟国公夫妇二人,其余人都信了。
活着本就不易了,能利用的自然都要利用上,管它真心还是假意呢。
“姑娘,三小姐的斗篷做好了,可要奴婢现在送过去?”忘冬捧着刚给盛卿安做好的斗篷进来。
盛棠绾抬手摸了摸,不光摸着手感好,也十分厚实保暖:“不错,没白瞎了沈妄的心意。”
这斗篷是将沈妄那件大氅拆了制成的。
当时她的确是觉得碍眼,打算烧了的,后来转念一想,这样好的料子烧了浪费了。
正好安安还没有件像样的御寒衣物,她便让忘冬将大氅拆了,又改了颜色,重新做了件斗篷。
物尽其用罢了。
“给我吧,我去送。”今日安安想必是吓坏了,回来的路上还在做噩梦。
盛棠绾这心中总是不放心,便想着一并去瞧瞧。
……
浓重的夜色笼罩着庭院,四下一片漆黑,唯有高高悬在天际的月亮,与盛棠绾手中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
小院里静悄悄的,别说掌灯了,竟一个守夜的下人都不曾有。
盛棠绾这么个大活人进来都没人知道。
她不满地皱起眉头,如此懈怠,若有贼人主子怎么死的怕是都不知道。
看来安安院子里的这些人得换了。
“砰!”屋中忽然传来声巨响,盛棠绾心下一惊。
顾不上旁的,快步上了台阶,径直将房门推开:“安安?”
下一瞬,盛棠绾便僵在了原地,担心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盛卿安闻声骤然抬头,手中的动作也顿住:“长姐……”
盛棠绾脑子空白了片刻,旋即回神,快速将房门关上。
屋内的景象被遮掩在房内。
盛棠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她的妹妹手中高高扬起匕首,素日漂亮的小脸狰狞扭曲,带着她从未见过的阴狠。
如果盛棠绾没有记错,地上的是盛怀远院中名唤荷叶的侍女。
荷叶躺在地上,脚上被扎出了个大窟窿。
身子不停地抽动,痛苦地用手捂着往外喷溅鲜血的喉咙。
“安安你……”盛棠绾的话哽在喉咙,这一幕带来的冲击力令她根本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盛卿安手中的匕首当啷声掉在地上。
脚步朝盛棠绾挪了一小步:“长姐……”盛卿安嗓音染上哭腔,低低唤了声。
伸出小手想要触碰盛棠绾,却在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迹后,又慌忙背在身后,语无伦次的解释道:“长姐,长姐,卿安不是故意的……”
“卿安只是,只是……”盛卿安身子有些颤抖,那双盛满泪水的眼睛无措地看着盛棠绾。
她不知该如何去解释自己为何杀人,不知该如何说出荷叶是罪有应得。
她担心长姐会对自己失望,会害怕,会厌恶自己。
这比杀了她还要难受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