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东一下子喘不上来气，憋得难受：“老三，你别胡说八道，我是老王家的长子！咱爸妈以后老了，不还得靠我……”
老三翻个白眼，嘴巴快得很：“靠你干啥？靠你一天一趟的气死老娘，还是靠你一天一趟的舔你那亲爹去？放着亲生的爹娘不要，专门给别家捧臭脚。”
王守田瞪过一眼：“别瞎说。”
他家祖上可是清清白白的。
“王学军！你耍什么混！我这还不是为了咱爸妈好吗？”王卫东气得嘴唇哆嗦，脸都扭曲了，这是他亲兄弟啊，这真是恨不得能坑死他。
王卫东不想这个弟弟了，太过分了。
“哟，原来都是为了爸妈好啊，那我可真一点都没看出来！我只看出你王学东就是徐家的大孝子。徐家四兄弟坐牢子，你比他们亲孙子还着急，咋的，他们给你有遗产继承啊……”
老三这嘴，也是抹过砒霜的，贼毒。
周秀芹听着差不多了，瞪他一眼：“你先别说了，出去喝口水。”
王卫东快气疯了：他现在就是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那边老丈人闹着要谅解，这边亲娘就是不肯签字。
然后，老三这个搅屎棍子还在中间瞎折腾，王卫东恨不得扑出去，撕烂老三那张嘴。
“这事不和解，要公道。”
周秀芹一口唾沫一个钉，“去跟那徐正义说，法庭见，我要让他们家四兄弟，把牢底坐牢！坏分子就应该抓起来，打恶打黑，打哪儿去了？这现成的就是，必须以儆效尤！”
毕竟是老师，除了骂人的时候泼，该上纲上线的时候，也绝不能怂。嘴皮子叭叭的，字字句句都是理。
王卫东气得心口疼，他总算知道老三为什么长了一张毒嘴，原来是继承老娘的。
王卫东回去，徐正义眼都红了：“那不行，我几个儿子都折进去了，我不心疼吗？”
四个儿媳冲出来，一人一句差点用唾沫星子把王卫东淹了！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大姐夫，按说我们家几个男人都不孬吧，一听说大姐出事，他们都去了。可现在都被公安抓了起来，你可不能不管……”
“大姐夫你要是不管，就不是个人造的玩意，简直畜生都不如！”
“我不管，我只要我男人回来，我男人回不来，我就去吊死在老王家门口！”
“这主意不错，你去的话，我们也去……要是大姐夫再不管，我们也可以去机械厂，找他领导……”
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十台戏。王卫东只觉得自己被几万只鸭子围着，耳朵嗡嗡的，到后来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去机械厂，去找他领导？
那他别说当副厂长了，连现在的工作都保不住！
这都是怎么了，人人都想断他后路啊。
凭什么，凭什么！
王卫东脑中想着，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终于回神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他，盯着他，都在等他开口可是，他怎么就把事情办成这样了呢？
岳父不松口，爹娘不松口，他夹在中间……他也难啊。
“爹，我再去说说。”王卫东抹了把脸，走了。
徐家很安静，片刻后，有人小声说：“看他这个样子，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都这个时候了，别想当缩头乌龟！咱们家男人都是因为帮他出头，才被抓了进去了……这事，他不管谁管？”
“可是，老王家要钱啊！”
“那就让他自己出！他上班这么多年，大姐也上班，两个双职工，还赔不起钱么？”
“说得对，就得让他自己出这笔钱！还是男人呢，连自己的事都摆不平，就算当上副厂长，将来也没什么出息！”
几个儿媳妇你一嘴我一嘴的说，徐正义听得有理，烟袋锅子磕了磕：“你们说得对，这事就这么办。”
这话说完没一会儿，法院的人来了，徐正义白着脸跟着走了，刚刚还热闹的徐家院子，一瞬间安静得鸦雀无声。
调解员两头跑：“婶子，咱不说别的，就这点事，也不是啥大事，您看，让他们赔钱行吗？赔钱也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这要多少合适？”
这次来的调解员很机灵，也不是上次来过的陈曼丽，当然，上次的老秦还是在的。
重新调解，自然是要态度更好。
“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主要是徐家人太差劲了……”周秀芹说，把自己头上的伤给他们看，“瞧见了吗，都这样了，他还要咒我去死，我咽不下这口气。”
“我老婆子的话，也是我的意思。她被儿媳妇打破头，我是被那徐家四兄弟打破头……我们两口子命苦啊，就活该被人打死么。”王守田拉拉着脸说，受了伤，显得整个人挺难受。
调解员：……
这，这还能怎么办？
两人出去商量一会儿，回来说道：“叔，婶子，你们看，对方也是有诚意赔偿，出三千块行不？”
“我要公道。”
“五千？”
“正义在哪儿？他们这是典型的坏分子，就该抓起来。”
调解员：……
又出去商量，转身再回来，语气都显沉了几分：“婶子，八千，你看能不能和解？”
从五千一下子到八千，周秀芹觉得可以了，但态度上还是要拿一拿：“我们都是正经人……”
“对对对。”
“我们也是讲道理的……”
“对对对。”
“他徐家砸了我家不少东西……”
“对对对。”
周秀芹说到这里，也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医院的费用，加上养伤的费用，加上赔偿的，这点不够。”
“那，一万？”调解员都麻了，这婶子上下嘴唇子一碰，转眼就成万元户了。
周秀芹：……
她都已经好几个万了！
“一万就一万吧！都是亲家，不看僧面看佛面，我那小孙子还小，也不能真让他小小年纪就摊上一个劳改犯的妈……这以后娶媳妇都不好娶。”
“啊对对对，婶子，你这样想就太对了！”调解员出一身的汗，可算把这个硬骨头啃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