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奶，你看你们想吃什么，自己点。”
镇上最大最好的饭店，就是国营饭店，老爷子指着出菜口黑板上写的几个菜名：“就那些吧，有什么吃什么，爷爷不懂，能吃饱肚子就行。”
“爷，那菜太多了，得挑挑啊……”徐丽红眼前一黑又一黑，老东西不挑全上的话，那得吃多少。
“诶，这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吃个饭都犯难……”老太太眼皮子耷拉，饿了三天没吃饭的样。
王卫东连忙说：“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饿了，就多来点。”
徐丽红：！
他饿个屁，死老头就是故意的！
“行啊，还是我大孙子孝顺，知道给他奶吃好的，他奶跟着大孙子，这一天吃三顿饭店，回去了可得给村里那些碎嘴子们吹吹。”老太太高兴了，又把孝顺挂嘴边。
徐丽红：……
还一天吃三顿？想得美！
可是她想要房子，忍了下来。
周秀芹跟王守田不出声，光看，两人今天就是来蹭饭的，他们吃到什么都高兴。
“还是大哥大嫂大气！真不愧是咱家最能干的人。”老三猛拍马屁，多拍点，一会儿多吃点。
“我要吃糖，我要吃鸡蛋糕！我不吃饭，饭不好吃！”王耀祖喊着往外跑，老三一把抄住，“诶呀我滴个小祖宗耶，你上午刚出事，这会儿又乱跑，再遇到人贩子把你卖掉，你这辈子都回不来！”
王耀祖被吓住，哇哇的哭，周秀芹一巴掌拍过去：“王学軍！你长了个破嘴，能说就说，不能说就闭上！耀祖今天刚受了惊，你又吓他干什么！”
老爷子：……
“老大，给两块钱，让老三带孩子买吃的去。今天一大家子人，就是怕孩子受惊，特意来看他的，总不能又让孩子哭。”
徐丽红：！
不，你们别来，你们来了又吃又喝，拿什么看？拿眼睛看的吗？
“谢谢大哥，大哥大气，我保证把鸡蛋糕跟糖都买回来！”王卫东直接给五块，徐丽红差点去抢回来，老三接了钱，带着王耀祖往外跑。
周秀芹绷着脸：“看你们把孩子惯的。动不动就得吃鸡蛋糕，啥家庭啊，天天这么吃，日子过不过了。”
徐丽红气头上：“我儿子愿意吃，我愿意买，又没花你的钱……”
“把之前欠家里的钱，先还上。”周秀芹冷着脸，“还了欠家里的钱，以后你们爱怎么吃怎么吃！”
徐丽红：！
把这事忘了，她不还，她凭什么还，吃都吃了，要不要给你吐出来？
“这是在饭店，别吵吵，让人看了笑话。”老太太发话，周秀芹哼了声，徐丽红像吃了死苍蝇一样，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婆婆收拾儿媳妇，一个孝字大过天，这是手拿把掐。
王守田：……
他向着老婆子。
“红烧肉来喽！”
大师傅唱勺，服务员上菜，老爷子招呼老太太：“快吃快吃，肚子里没点油水，这肉得多吃点。”
一大筷子肉挟给老太太，徐丽红也顾不上生气了，伸了筷子抢着吃，一盘肉没多少，她只挟了一块就没了，再看别人碗里，至少三四块，眼睛瞬间红了。
“糖醋鱼来啦。”
又一道鱼，一阵筷子乱翻，鱼肉也没了，徐丽红勉强挟了两根鱼刺，气哭。
“你们怎么不等等我啊！”
老三风一样的冲回来，见盘子都空了，连忙拿凳子坐下，眼巴巴守着下一道菜。
“妈妈，我买糖了，还有鸡蛋糕。”王耀祖兜里装着半兜糖，手里拿着鸡蛋糕，吃得美美的。
徐丽红总算有点安慰，这糖跟鸡蛋糕全是她儿子的。
“葱爆羊肉来喽！”
第三道菜上来，老三眼疾手快，一勺放爷碗里，一勺给奶扔碗中，一勺子给爸，一勺子给妈，剩下最后一勺子，他端起盘子放自己前边，“我刚刚没吃上红烧肉，这次多吃一口，大哥大嫂没意见的吧？”
两双筷子搁在半空，好半天才拿回去，王卫东嘴皮子快哆嗦了：“没，没意见。”
“大嫂呢？”
“没意见！”
徐丽红冷着脸，有意见能怎么的？把沾了你口水的东西，再吃一遍吗？
最后是饺子，米饭，葱叶烙饼，使劲的上，使劲的吃……老爷子发誓，这是最近这几年，吃得最饱的一顿饭了。
吃完一抹嘴，老爷子点名：“老大，你去结账。结完账，咱们再说点大事。”
王卫东：……
他比徐丽红还眼黑！
一顿饭花了他差不多二十块钱，半个月的工资没了。
这哪是吃饭，这是吃钱！
“卫东，我知道你在机械厂是当科长的，我帮你拉了一笔业务。”回了机械厂，老爷子摁了一锅烟叶子，吧嗒吧嗒抽，徐丽红去烧水，冲麦乳精喝。
老三想喝，但忍住，知道说的是自己的事，可得耐住性子，别把大嫂真惹急了。
这里是老爷子跟王卫东的主场，周秀芹跟王守田这会儿就是透明人，你看不见我，我不出声就行。
王耀祖又闹腾，周秀芹干脆起身，带他出去玩。
“你就是王耀祖他奶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院里的邻居冲着她喊。“对，我是他奶，今天上午，这不是被人贩子绑了，受了惊，我过来看看他。”
“原来是这样啊，那敢情好……”
邻居当面不说别的，一转身，跟院里的其它人蛐蛐，“这徐丽红不是说，她婆婆尖酸刻薄，打孩子，偷嘴子，还偷她存折……简直就是个十足十的恶婆婆。今天看见了，也像是通情达理的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背过我们，没准下手狠着呢！”
“是了是了，徐丽红大小也是王科长他爱人，总不能嘴里说瞎话吧。”
几个邻居纳鞋底，嘴边就没停。
周秀芹原本不想搭话的，这会儿拉着耀祖过来：“我儿媳妇背后这么说我的么？要真是这么说了，我可得拉着你们跟她去对质对质。毕竟，我们婆媳感情好得很，怎么你们这么一说，我就是旧社会的恶婆婆，恨不得把儿媳妇磋磨死了？”
“啊，这，这还是算了吧，算了吧，我们也就是这张破嘴随便说说……那啥，耀祖他奶，我家里还有事，我得赶紧回去了。”几个邻居打着哈哈，赶紧跑了。
背后说人就算了，被人听到去对质，那就不好了。
“几位邻居以后有话可以跟我直接说啊。”周秀芹追着说，几个邻居跑得更快。
一回头，老爷子他们出来了，王卫东满脸红光，一看这事就是成了，果然姜是老的辣！
“爷，放心吧，你拉的这笔订单，我会给你提成的！”
一家人出了机械厂大门，大喇叭一路小跑找过来：“诶呀，秀芹，可算找到你们了，快快快，你家老二被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