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凉凉的开口，配上她上挑的眉眼，一眼看上去便让人觉得有些盛气凌人。
不过如今皇后养胎多日，心态较之前又平和了许多，倒是觉得如今的贵妃像个傲娇的小猫。
虽说喜欢亮爪子，但如今学聪明了之后到底没那么讨厌。
皇后徐徐开口，“本宫宫里的点心虽然比不上清凉台的精致，但到底也别有一番风味，等下便让竹息姑姑给贵妃包些带走吧。”
听到皇后娘娘如此开口，本来站在皇后身边的竹息恭敬的行了一礼之后，便利落的带人去了小厨房。
不知是听懂了皇后话语中的意思，还是明白点心什么的乃是其次，重要的是主子们现在有话不想让她听到。
竹息虽然知道皇后和太后本质上站在一条船上，但她更明白，自己跟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大半辈子，如今到了皇后宫里，皇后必然不会什么事情都告诉自己。
所以有时候就要装作看不见。
见到对方如此上道，皇后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此时，殿内只剩下两人身边的贴身婢女，崔槿汐更是站在皇后的身后，充当最忠诚的侍卫。
见到四下已经没有旁人，华贵妃凉凉的开口说道，“皇后娘娘对臣妾还真是放心呢，当真是不怕臣妾如端妃一样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听到华贵妃如此开口，站在皇后身边的崔槿汐身子顿时僵硬了几分。
皇后倒是没有一丝紧张，神色淡定的继续和对方说笑，“端妃的下场妹妹也看见了，本宫倒是觉得妹妹如今比端妃聪明多了，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且华贵妃今日过来的目的，皇后心里清楚，自然不担心对方会暗害自己的孩子。
如今年世兰可是这宫里难得活的通透的人呢。
“是了，臣妾还还未谢过皇后娘娘呢，在此多谢皇后娘娘了。”
华贵妃端着茶盏里的杏仁露，遥遥举杯后便饮尽了茶盏里的东西。
喝完后，还一脸嫌弃的开口说道，“果然这东西就是甜腻，下次在给本宫上这东西，便不要加蜂蜜了。”
听到贵妃的话，崔槿汐不敢装作听不见，连忙上前了一步，恭敬的开口说道，“是，奴婢知道了。”
见她骄横的小脾气又出来了，皇后只觉得好笑。
“你可别吓坏了本宫身边的人，本宫好不容易调教出来一个，若是被妹妹吓坏了，妹妹便拿颂芝顶上吧。”
听到皇后如此开口，年世兰微微皱眉，长眉入鬓便是皱眉也显得极其美丽。
美人含笑看了皇后一眼，轻飘飘的开口说道，“皇后娘娘调教人的功夫臣妾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果然妹妹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跟着皇后娘娘好好学习呢。”
华贵妃的话说的意有所指，皇后知道她是指刚才竹息利落出去的事情。
皇后含笑装作没听懂，见状，华贵妃也丝毫不避讳的当着皇后的面翻了个白眼，故作凶巴巴的开口说道，“颂芝我可舍不得，倒是娘娘没什么要嘱咐臣妾的吗？”
华贵妃挑眉，只差没明说了，你帮了我一次，赶紧说你的条件，好让她不用欠皇后这个人情。
闻言，皇后含笑，笑眯眯的开口说道，“闲月阁的事情，妹妹准备如何收场？”
听到皇后如此开口，华贵妃丝毫不感到惊讶。
端妃如此隐蔽的手段都没能逃过皇后的法眼，更别说曹琴默那点小手段了。
“娘娘觉得如何?”
听到贵妃这般开口，皇后十分坦然的开口说道，“太后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前提，是因为惠贵人本就没有孩子。”
“惠贵人的身孕到底是怎么来的，妹妹你应当也清楚。”
“后宫的这些手段太后可以视而不见，但温宜公主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在太后眼里，如今惠贵人的事是小事，但曹贵人怕是会教坏了温宜公主。”
太后如此凌厉的便查到了意图谋害皇后的凶手，也让年世兰看明白了太后的手段。
如今得知皇上在宫里也有耳目，年世兰思索片刻便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从前她处在妃位，更是帮着皇后协理六宫，手里的脏事也不少，但因着皇上如今对她和年家多加怜惜，从前的事情也都视而不见。
但如今端妃的下场可是给她提了个醒，皇上的性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什么时候皇上想起了从前的事，说不准也会来一个秋后算账。
毕竟当初端妃帮着皇上动手的时候，皇上对端妃不也是怜爱颇甚吗，不然怎么会登基便尊了对方为端妃。
但等皇上想要发落对方的时候，可不会想起对方当时做了什么。
“娘娘的意思臣妾明白了。”年世兰很是果决的开口说道。
太后容不下曹贵人，曹贵人便不能留了，可惜了，跟在她身边多年。
看着年世兰外露的情绪，皇后适时幽幽开口说道，“曹贵人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不仅是妹妹的事，皇上和太后的事，她不该知道的。”
“说起啦，温宜公主和长乐也差不了几岁，妹妹若是想一同养着，到是也无妨，妹妹若是不想放在跟前，这宫里也有的是没有子嗣的嫔妃。”
皇后说的意有所指，年世兰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听到后半句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当初跟着年世兰在一个院子中同住的，便只有曹琴默和敬嫔两人。
她和敬嫔这么多年都没有身孕，可见是被欢宜香伤了根本，但为什么曹琴默会有身孕呢？
想到她有孕那阵几乎不往自己正殿来，每次来也只是略坐坐便走了，大冬天的更是只坐在门口的位置。
问起来，她便说是自己闻不了煤炭的味道。
但冬日里，哪有不烧炭的地方？且年世兰宫里烧的炭火自然是最好的，哪有什么味道？
对方到底是闻不了煤炭的味道，还是闻不了欢宜香的味道？还是说这只是她在自己面前找的借口。
若如此，她便是早就知道欢宜香的秘密了。
也难怪，她很少带着温宜公公主来自己宫里。
想到这里，华贵妃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这下不用皇后再多说什么，她也知道该如何做了。
毕竟对背叛自己的人，年世兰从未手软过。
华贵妃走后，崔槿汐安静的收拾华贵妃用过的茶盏，正殿显得极为安静。
看到她也不多问一句话，皇后笑着开口说道，“你性子倒是安静。”
“或许是奴婢从前伺候太妃的缘故，太妃性子安静，自然也不喜欢奴婢多话。”崔槿汐轻声开口。
听到她这么说，皇后笑着点了点头，有时候奴婢话太多了不好。
心中有数却什么都不问的才是聪明人。
“贵妃走得急，想来糕点也没拿，等下你便给贵妃送到清凉殿吧。”
听到皇后这般说，崔槿汐点了点头。
恰逢此时，竹息姑姑也带着剪秋刚好走了进来，看到正殿中华贵妃已经走了，也没多问什么，只是笑着开口说道，“娘娘，章太医来请请安脉了。”
章弥是太后的人，皇后不怕对方敢动什么手脚，毕竟章弥的一家老小还握在她们的手里。
一边让人宣章太医进来，皇后忽然笑着对竹息开口说道，“贵妃此次前来是为了表达对姑姑的感谢，周宁海做事毛躁，多亏姑姑及时发现，这才没被皇上知晓。”
听到皇后如此开口，竹息面色不变，并未接话，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老奴分内之事，是贵妃娘娘太客气了。”
听到她如此开口，皇后眼中的笑意更深邃了几分。
她就知道姑母身边都是聪明人。
而没过几日，曹贵人的身子便差了起来，太医院去诊脉得出的结果是，时气不好，并无大碍。
听到太医这么说，曹贵人自己也没放在心上，反倒是一门心思盯着闲月阁。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太后和华贵妃一同下手，更是让皇上认定了曹琴默和端妃有所勾结。
太医院得了圣上的命令，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一个人在宫里消失。
夏日的暴雨洗涤了盛夏的天空，天空变得湛蓝，连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也渐渐被人淡忘。
端妃被皇上赐死之事，虽然在后宫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明眼人也都知道皇上不喜端妃，所以也都撇的远远的。
可怜生前也是妃位主子，死后的丧仪却极为寒酸，内务府见皇上、太后、皇后都未回宫吊唁，草草敷衍过去，昔日的延庆殿更像如冷宫一般，连老鼠都不跟过去光顾半分。
“娘娘，这是延庆殿那位给您的绝笔信。”
本来以为这件事已经落下了帷幕，但颂芝呈上来的一方帕子，倒是打破了清凉殿素日的宁静。
宫里人都知道华贵妃和端妃不睦已久，但唯有在宫里伺候久了的老人，才知道，当初华贵妃刚入府的时候，在偌大的王府中，唯有端妃一个知心姐妹。
若非华贵妃当初信任对方，对方也没有机会捅这么大的娄子。
看到那白色的帕子上渗出点点血迹，华贵妃微微一愣。
“人都死了，还要来恶心本宫一番。”
尽管她是如此开口，但她并未让颂芝把东西扔出去。
颂芝知道，她们娘娘对延庆殿这位的心思很复杂，且随着这位的死，娘娘心中的疙瘩更严重了。
如今一切都好了起来，颂芝也希望自家主子能放下心结，接受现在的日子。
“娘娘，那位临死都被皇上十分厌恶，想来成王败寇，也不过是些俯首称臣的话罢了，娘娘可要一观?”
“若是娘娘觉得晦气，奴婢把这东西烧了也好不碍娘娘的眼。”
听到颂芝如此开口，年世兰正在抿唇的动作微微一顿，良久方才开口说道，“罢了，终归是她对不住本宫在先，她都敢写信给本宫，本宫也没什么不敢看的，把东西留下，你们先下去吧。”
不知为何，到最后的时候，年世兰的声音都有些轻。
听到她这么说，颂芝深深看了自家娘娘一眼，然后才带着正殿所有的宫人离开了。
良久，坐在原地的年世兰方才起身拿起了颂芝放在地上的帕子。
本以为和对方做了这么多年的仇敌，看到这一幕会很畅快。
但看到熟悉的“世兰亲启”，年世兰只觉得恍如隔世。
“我知你恨透了我，咱们之间的恩怨这辈子都算不清了。”
“但都说最了解你的人或许不是世间最爱你的人，而是最恨你的人，我恨你让我这一生都不能再有孩子，但临了了，我不知该如何恨你。”
“从你看向皇上的眼神，我便知道你什么都明白了，当年的一念之差，造成了我们两人终生的遗憾。”
“我毁了你的人生，你也毁了我的，也不知是恨你，还是恨我自己，恨自己做了别人的棋子，也恨这世间最缥缈的男人的诺言。”
“最终，我欠你一句，抱歉。”
看完了整封信，年世兰的神情显得极为平静，她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道歉，她只想以自己的方式讨回一个公道。
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当年那个孩子。
在铜盆中烧了信后，听到娘娘的吩咐，颂芝很快便进来伺候了。
“端妃的家人怎么样了？”
听到自家娘娘如此开口，颂芝很快回道，“京中的风向变得最快，皇上的意思如此明显，便是不用咱们动手，他们在京城也待不下去了。”
听到颂芝的话，年世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都是武将，怎么能不为国效力呢，告诉哥哥一声，扔去西北，死伤不论。”
随着华贵妃的一锤定音，端妃及其家人存在过的痕迹被人悉数抹去，紫禁城的风都比旁处吹的快些，转眼间，盛夏已过大半。
而这个夏天，似乎注定就是一个多事之秋。
端妃没了之后，莞贵人的双亲被西北的流寇取了性命，唯有一个妹妹还活在世上，却远在西北。
“你们听说了吗？莞贵人已经在九州清晏哭了两天了，只是为了求皇上令她小妹回京。”欣贵人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和齐妃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