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一夜沉浮
她想起小航有一次躲在房间里自己玩积木，那天她刚和陆明修吵完架，情绪不稳，把门重重一关。
小航没哭，只是拿着几块积木搭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家”，然后小声说：“这是我的家，没有吵架！”
她听见了，可她当时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走回卧室，关了门，把那一声“我的家”当作没听见。
现在，她想听也听不见了。
她从床上坐起，披了件外套，走到厨房烧水。
电水壶开始响的时候，她忽然想哭，可哭不出来。
她的眼泪仿佛在小航死的那天就用光了，从此以后，她的脸上只有空白。
她倒了一杯热水，靠着流理台慢慢喝着，水太烫，烫得喉咙发疼，可她一点都不在意。
她喜欢这种疼痛，这种能让她确认自己还活着的疼。
她闭上眼，耳边仿佛又响起小航在阳台吹泡泡时那一串笑声，阳光打在他脸上，小脸白净而纯真。
他回头朝她挥手：“妈妈，泡泡飞到天上去了！”
她笑着说：“你想不想跟它们一起飞上去？”
小航说：“不行，我还要陪妈妈！”
那时候的她不知道，未来的某一天，她会多么想让他飞走，不要回来，不要看见她这个样子。
……
陆明修一夜没睡，尽管沈竹给他盖了毯子，他还是在天亮前醒了。
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梦。
梦里他回到了十年前，研究所刚成立，设备简陋，连台高效离心机都是借来的。
他和刘雪薇穿着白大褂，围在一张旧桌子前，一个一个地试药剂，失败了就从头来，一天能试八十次。
她当时笑着说：“你信不信，我们这一对，将来会被写进教科书！”
他回头看她，说：“如果能做到，我希望写你名字在前！”
她笑着骂他虚伪。
他醒来时，眼角是湿的。
他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手里一直紧紧抓着那张合照，指节都发白。
沈竹没有打扰他，只是悄悄离开了客厅，给他留下一个人独处的空间。
他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到实验室。
灯亮的一瞬，他才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来这间实验室了。
桌上还摆着他和小航一起做的小实验装置，是个微缩版的水力发电模拟器。
他曾经打算教小航理解电流与磁场的关系，小航虽然听不懂，但每次都会鼓掌叫好，说：“爸爸最厉害！”
陆明修摸了摸那个装置，转了一圈，然后安静地收起来。
他不是想忘记这些东西，而是知道自己不能永远停在这些回忆里。
他得向前走，即便每一步都踩在玻璃上。
他重新整理仪器，翻出研究手册，一页页浏览。
他不想停下，哪怕只是让自己暂时忘了痛。
沈竹在门外看了一会儿，然后走了进去，把一份新数据报告递给他。
“这是你让我跟进的病毒基因回传图谱，我做了些修正，你看看！”
他接过来，没说话，但翻开一看就停下了。
“你这里用了反向对照组？”
“嗯！”她点头：“我记得你说过，这一段基因有隐性活跃可能性，如果不比对，容易出错！”
他盯着那一段代码，看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