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信一个外人
裴烬舟的茶杯刚触到唇边,突然停住了。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杯沿,又落在沈昭月紧绷的唇线上。
“这茶...”
他缓缓放下杯子,声音平淡的看不出情绪。
“味道不对。”
沈昭月的心跳几乎停滞,她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
“不是新泡的么?许是放久了,我替侯爷换壶新的?”
她伸手去拿茶壶,却被裴烬舟一个回身挡住。
他将茶杯递到沈昭月面前。
“你先喝。”
沈昭月呼吸一滞,眨了眨眼睛。
“侯爷这是何意?”
裴烬舟目光玩味。
“不是新泡的吗?你先饮一口又何妨?”
沈昭月看着近在咫尺的茶杯,缓缓伸手,却在即将碰到杯壁时被裴烬舟一把扣住手腕。
“果然。”
他声音低沉得可怕。
“你在茶里下了什么?”
沈昭月感到他指节在收紧,却倔强地咬住下唇不吭一声。
裴烬舟突然松开她,大步走向书案,拉开抽屉检查暗格。
当他看到被动过的卷宗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你看了这个?”
他举起那份刑部卷宗,沉声逼问。
沈昭月知道再无退路,索性仰起脸直视他。
“是又如何?你构陷我父亲,害我沈家满门,可曾想过有今日?”
裴烬舟瞳孔一缩,钳制她的手松了一瞬。
“谁告诉你...…”
沈昭月趁机挣脱,踉跄后退几步。
“你若无辜,刑部卷宗怎么会在你这里,陆毓亭告诉我的时候,我原本还不信。结果呢?裴烬舟,你为了讨好皇帝,为了做裴家的好儿子,不惜构陷忠良!”
裴烬舟的脸色瞬间变得阴冷,他大步上前抓住沈昭月的肩膀。
“你骗我,那晚祠堂的人果然……”
沈昭月拼命挣扎,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几道血痕。
“放开我!伪君子!你每晚抱着我时,可曾梦见过我父亲的血……”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她抵在书架上。
他的声音嘶哑。
“你信一个外人,所以就想毒死我?你仔细想想,如果这段时间,如果不是我,你们沈家连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沈昭月被他吼得一愣,随即冷笑。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感谢你让我家破人亡,感谢你把我囚禁在这侯府里当玩物?”
裴烬舟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沈昭月,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这些日子我对你...…”
翠儿惊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侯爷!”
她端着果盘站在那儿,吓得浑身发抖。
“月姨娘她...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啊!”
这句话像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
他猛地松开手,沈昭月顺着书架滑坐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翠儿扑过来跪在裴烬舟脚边。
“侯爷明鉴!姨娘这些日子的改变大家都看在眼里,她是真心想和您过日子的!前几日还特意问厨房要了补汤的方子…...”
裴烬舟的声音冰冷。
“滚出去。”
翠儿还想再说什么,抬头对上裴烬舟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慌忙退了出去。
书房里死一般寂静。
沈昭月撑着地想站起来,却被裴烬舟一把拽起。
他粗暴地扯开她的衣领,视线沿着锁骨一路往下。
“你要给老侯爷殉葬时,是我保了你。中了美人散,是我给你找的解药……”
他一桩一件件的细数,他为她做过的所有。
最后,他的手掌覆上她平坦的小腹。
“而现在,这里怀着我的孩子,你却要毒死我?”
沈昭月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我根本不愿意,是你一厢情愿,这孩子本来也不应该存在。一切都是错的!你但凡对我有情,就不会毁了我的家!”
裴烬舟的表情复杂难辨。
他松开手,转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沉默许久。
“来人。”
他最终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两名侍卫立刻推门而入。
“即日起,主院戒严,月姨娘必须时时刻刻出现在你们的视线里。”
裴烬舟头也不回地下令。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探望。”
沈昭月被带出书房时,最后看了一眼裴烬舟挺直的背影。
房内干净整洁,她早上插的花还好端端的在瓶子里舒展枝叶。
沈昭月坐在铜镜妆台前,脸还是那张脸,只是已经全然找不见那个沈大小姐的影子。
她低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她本以为会感到恐惧或悔恨,却意外地发现心中一片平静。
“孩子..….”
她轻声呢喃。
“是娘亲对不起你。”
房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取下大锁的声响。
沈昭月抬头,看见李嬷嬷端着食盒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怜悯。
“姨娘,吃点东西吧。”
李嬷嬷跨过门槛,将食盒放在她面前。
“侯爷特意吩咐厨房做的,都是安胎的吃食。”
沈昭月冷笑。
“怎么,怕我饿着他的骨肉?”
李嬷嬷看着面前那张带着嘲讽的脸,幽幽叹了口气。
“侯爷在乎的不只是孩子。老奴在侯府多年了,从没见过侯爷对谁这样上心。您被关祠堂那些日子,侯爷每晚都站在窗外守着,生怕您着凉…...”
沈昭月抬手打断她,显然并不想听说客之言。
“嬷嬷不必再说了,他若真在乎我,为何不解释?为何要关我?不过是犯错后良心的一点补救……不,他哪有什么良心可言!”
李嬷嬷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摇头离开了。
沈昭月打开食盒,里面果然都是些她从前在沈家时候爱吃的菜肴。
最下层,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安胎药。
她端起药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碗凑近鼻子闻了闻。
没有异味。
但她还是将药倒进了屋中的花盆土壤里。
而她的一举一动,实则都通过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被裴烬舟清清楚楚的看在眼睛里。
“安胎的汤药不必再送了,她根本不会喝,日后让膳房多在膳食上花心思吧。”
他嘱托的声音里藏着一丝疲惫。
李嬷嬷应了一声,正要退下,却见管家脚步匆匆而来,手里还捏着一张烫金的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