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新的田税改革,在今日的朝堂之上由六部尚书同时上书,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呈送陛下,陛下盖印。
事实上,这个田税改革对站在这朝堂之上的大部分官员都是不利的,陛下这个法子,根本就是在“劫富济贫”啊。
良田就那么多,天下的百姓布衣又何其多啊,土地兼并,防着的不就是他们这些人吗?如今朝堂之上还有许多世家子,世家是靠什么开始积累财富的?田产自是不可或缺的。
如今陛下是硬生生的从他们手中抢了良田去,然后分发给天下的布衣,苦都给他们吃了,好处都让陛下给得了去。
可那些老臣竟然都站在了陛下身边,其中怕是有什么,他们这些人并不知晓的缘由。
但诏令一发,可就无法收回,想也知道,这一道诏令必然是阻碍重重啊。
也有人试图挣扎一下,然后就看着他们的陛下拿着那一封折子,意味深长的扫过金銮殿上神色各异的面容。
“这封折子,朕往国师那也送了一封,这税法便是国师提点了朕,国师也应允了,若是有不赞同的。”谢明朔看了一眼那些又将脚收回去的臣子,“那就去寻国师吧,看尔等能不能说服那位。”
谢明朔将这件事交给了太子谢昭,“朕知道,此事会遇到许多阻碍,但今日,朕可以告诉诸位,这,是朕,是大宣对羲和神女的承诺,任何人都不能阻拦,我大宣的军队可尚不曾封刀。”
每一场变法都需要流血和牺牲,谢明朔这一次也不例外,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些人若是想要阻碍,那就成他的刀下鬼吧。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此政令,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唯一损害的,就只有世家豪强的利益。
若是从前,谢明朔自然不该这么头铁,他好不容易走上这帝位,可以为自己的儿孙铺就一条康庄大道,他就一定要稳当一些,但问题是,神女来了啊,有神女做靠山,他有信心一举消除前朝遗留下的沉疴,开辟一个名垂青史的太平盛世。
新的田税法啊,这是真的和百姓自己的切身利益相关,朝廷张榜的那一日,便如同风一般迅速席卷整个大宣,百姓可以不在乎当今陛下姓甚名谁,可以不在意大宣多出来了几个国师,朝堂之上有什么风云变幻,他们也一无所知,总归和他们无关,但关乎自己的田地,自然是不一样的。
朝廷让小吏在布告下面大声念了一遍又一遍,有源源不断的百姓来听,还有人,听了一遍又一遍,问了一次又一次。
这些布衣百姓素日见到官府的人,都唯唯诺诺的的避开,多说一句话都是不敢的,可今日却连胆怯都忘了。
“分地?真要分地啊?”
“男女老少,只要是当今陛下的子民,都分。”若是旁日,那小吏恐怕早就已经不耐烦了,但今日不同,那是土地啊,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他也是农家子出身,掏空了家中的银钱才当上这小吏,可家中还是一大家子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呢。
他昨天连夜就让媳妇带着孩子回家去了,如今农忙还没开始,正是给女娃相看人家的时候,等到农忙结束之后,正好成亲。
他家里也有几个女娃,到了十二三岁,就打算寻摸人家了,现在,现在朝堂要给丫头分地了啊,那丫头可不就值钱了?反正朝廷的法律只规定丫头十八的时候必须结亲,他们还能留个五六年,这么多田呢。
许家在这村子里算得上大户人家,就连村长都对许家十分客气,谁让人家许家竟真的将他们家那个小子送进了县衙里面去。
现在可算得上是官老爷了。
但那都是外人看着风光,实际上,许家当初为了送儿子进县衙家,几乎将攒下来的家底都掏空了,就连家中的丫头都得定亲,好少一口饭吃。
毕竟都是当爹娘的,哪能轻易舍得自己孩子啊?虽说叔伯当了个小吏,却和他们所想的官老爷相差甚远,不过,倒是能让家里孩子议亲的时候,人家相对好一些。
“今个这身衣服让大丫头穿。”
女子神色疲惫麻木,看着自己瘦弱的女儿,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也没什么能说的,毕竟都是这么过来的,也就是现在天下太平了,好歹能活下去了。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喊声。
“爹,娘,嫂子。”
“咋了?出啥事了?你咋回来了?”女人牵着女儿走出去,“正巧,你侄女今个相看。”
话还没说完,来人急急打断了她的话,“嫂子,不用了,还相看啥人家啊,不能相看了。”
“当家的让我回来报信,朝廷要分地了啊,嫂子,连丫头都能分地,咱丫头都能分地了,还能 往人家家里送啊?”
说话的时候,家里人都围上来了,认真听着。
“真要分地?”
“可不是,衙门里得了消息,说是朝廷还有新农具,到时候会送到村子里来,还有粮种,田税也改了,我这笨嘴拙舌的怎么也说不清楚,等当家 的来说吧,反正这丫头是不能嫁了。”
一夜之间,无数打算相看的姑娘都拒了相看,家里丫头多的,也一夜之间水涨船高,地位都不一样了。
姜芜带着灵泽去了京城附近的村子,没有刻意避开人, 她的身份,不需要在凡人面前谨小慎微。
村子还是同从前一样,但好像又有了些微的不同,穿着华贵的女子不知从何处出现,看着几个小姑娘摘了路边的野花,然后小心的戴在了耳边,那是她们身上唯一的鲜活,不过眼中也多了些希冀。
“姐姐,你们在做什么啊?我同我家女君路过此处,见着你们簪花,可是有什么喜事?”灵泽主动上前搭话。
姜芜看着,现在,早已经没多少人记得当初的石二丫了,极高的地位和身份,重塑了这个孩子,任谁看,也是一位地位高贵的贵族小姐。
姜芜听着那些姑娘的话,她们可以不用成亲了,爹娘说她们能留在家里了,以及,家里今日给多添了几勺饭食。
她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如此,但可以为这些女子铺就一条路,毕竟女子的道路,只能让女子自己来铺就,自己来掌控。
她们的新生,由此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