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以为黑暗精灵是向她下跪。
刚刚圣女离它那么近它都没反应,她一说要跟它讲话,它就直接跪下——
不是向她臣服是什么呢?
娜塔莎烦躁了几天的心情看见黑暗精灵英俊的脸得到缓解。
她红着脸伸出手,想触碰黑暗精灵健硕的身体。
伸到一半被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握住。
岁星:“它很危险。”
被这双圣洁的眼眸望着,就像把心底丑陋欲望摊开在阳光之下!
娜塔莎恼羞成怒,用力拍开她的手:“我知道怎么跟黑暗族对话,不用你担心!”
‘啪’地一声响,奥尔瑟雅一惊:“圣女,您没事吧?!”
“娜塔莎!圣女是担心你,你怎么可以……”
岁星摇头,她对满脸写着不高兴的娜塔莎轻声说:“它到了夜晚会走的,不用跟它有交流。”
娜塔莎明显没听进去。
“等会找个大布盖住笼子,告诉居民不要靠近就好。”
奥尔瑟雅点头答应:“为什么不把它烧死呢?”
“黑暗精灵喜欢群居,又很记仇,烧了它可能会引来更多黑暗精灵。”
岁星想了想说:“它受了伤才会逃到这里,夜晚会有人接它离开。”
被拍红的手掩在金白相间的宽袖中,岁星慢步回教堂,继续今天的祷告。
夜幕降临,小镇一点点安静下来。
广场中间的笼子不翼而飞,只剩下跪着的黑暗精灵。
它单手放在胸口,目送几只黑蝙蝠远去——它们飞去的方向正是小镇教堂。
教堂内的烛火一瞬间全都熄灭。
娜塔莎:“!!!”
坐在长椅上的娜塔莎一下子软倒地上。她不想回去,圣女和修女同意她在教堂待一晚上。
她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他来了!他来了!
玻璃外能看见高高悬挂的月亮。
不知什么时候这弯月竟悄无声息变成了圆月!
皎洁光辉遍洒大地,将教堂所在的这条街映得亮如白昼!
于是娜塔莎能清晰看见教堂外飞舞的细小黑影——那是数不尽的黑蝙蝠!
黑蝙蝠轻轻撞击玻璃,每撞一声娜塔莎都会害怕地缩一下肩膀。
她吓得满脸是泪。
黑暗里,有人的脚步声响起。
娜塔莎哭声一停,她屏住呼吸,心跳极快。
一声一声,越来越近……
周围温度也越来越低,夏日冷得像寒冬。
就在娜塔莎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时,那脚步声停在她身侧。
娜塔莎:“!!!”
被死亡气息笼罩,她身体一软,彻底使不上劲,满目悲凉。
还是躲不过么……?连教堂都不安全?
原来不止是蝙蝠的咬伤是标记,还有其他的标记?
难道从一开始,男人就是冲着她来的?
娜塔莎脑子乱糟糟的,各种画面闪过,最后停在男人那双血红的眼上。
突然,脚步声又响起!
娜塔莎吓得慌忙捂脸。
等脚步声消失在转角,娜塔莎提着的心终于落回原位。
空荡荡的走廊里,高大人影一步一步走来。
他停在一扇门前。
稀薄月光透过老式玻璃窗,在男人面上投下蛛网状的惨白光斑,使这张俊美无俦的面容显出些许鬼气。
‘叩叩叩’。
白手套与木门敲出闷响,指节弯曲的弧度带着贵族特有的克制。
他极好的耳力能清晰听见门内的动静——
先是布料摩挲声。
她窝在躺椅里看书吗?还是上了床在休息?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她软白小腿蹭过柔软裙摆的样子。
再是轻缓的脚步声。
她走路姿态十分好看,裙摆在腿边轻轻晃动,难以言喻的温柔。
最后是门把手被拉动的声音。
他喉结随之一动,舌尖不受控舔过犬齿,这个本该粗野的动作被他做得像在品尝名贵红酒。
暗红血眸因亢奋发亮。
她会露出什么表情?
虽然她答应会来他的城堡,但他可没说要以真身亲自邀请。
她会惊喜吗?还是会惧怕?……还是强装镇定地握住十字架?
月光照出他过度兴奋而有些僵冷的嘴角,他面部肌肉抽搐片刻——终于露出一个得体而优雅的笑。
门开了。
他后退两步,绅士地与穿着睡袍的少女保持距离。
她的眼眸落在他身上,轻得像羽毛——他紧绷的身体却被这根小小的、无害的羽毛看得战栗不已。
猩红唇角像刚染过血,唇瓣开合,吐露出动听的词句:“晚上好,打扰了,您白天答应我的事还作数吗?”
“我没有催促的意思,只是来确认一下。”他彬彬有礼,“为您准备的一些东西不能放太久。”
教堂建成近百年,修缮次数屈指可数,下雨时还会漏水。
她站在灰扑扑的房门前,穿着廉价又简朴的睡裙,裙摆下是一小截白而纤细的脚腕。
她太瘦了,他一只手就能轻易将她抱起——
“作数的。”
她淡金眼眸微弯,浮着一点清浅的笑意。
她的情绪波动一直很小,不论是听居民们日复一日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直面黑暗族群,还是被人伤害。
塞西尔知道白天伤害过圣女的棕发女孩就躲在他刚刚路过的大堂里。
他本想给她一点教训——又想起今晚是他第一次以真面目见圣女,不能被她的血腥玷污他们的初见。
“请您稍等,我去换件衣服。”
岁星刚侧过身,男人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
她疑惑看向他。
“……我的城堡有很多适合您的衣服。”他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唇角,“您会喜欢的,我保证。”
之前男人都是变成猫头鹰、小鸟,甚至花朵跟她对话,有种可可爱爱的感觉。
现在突然变成这么大的男人——还知道她衣服的尺码,她的喜好……就像他变成那些可爱的东西只是为了让她放下防备,借此能窥探她的生活。
细思极恐。
岁星直接问:“您怎么会知道这些?”
系统:“不要再您来您去了啊啊啊啊!”
岁星:摸摸头。
“抱歉,您生气了吗?”他竟没有否认!
俊美无俦的脸上满是愧疚,他甚至因对她的愧疚太深而多了一丝痛苦。
岁星看得一愣一愣的:“您别难过,我只是……”
“不,是我搞砸了今晚的约会。”他颓丧道,“我活了很多年,没有跟人类交流过,我以为提前知道您的喜好会让你开心。对不起。”
塞西尔是血族亲王,所有吸血鬼不论任何品级被转化成血族的那一刻就会不由自主对他臣服。
他的寿命无穷无尽,拥有的财富无法想象——在血族眼中,他们的亲王傲慢、冷漠、优雅,极度自负。
如果谁听见他说‘抱歉’,那下一句一定是‘请你不要再污染我的眼睛’。
然后对方灰飞烟灭。
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垂头丧气……一副恨不得将时间倒流的悔恨模样。
岁星常在圣殿与神像独处,也没有跟人频繁交流的经验,她也不懂人与人之间——是不是更了解会比较好?
也许这位先生的方式有问题,手段太急切了些。
但是可以改的。
“我原谅您了。”
道歉就是需要得到别人的原谅,原谅是最妥帖也最好的回答。
她的手搭在吸血鬼先生的腕上,神情温柔:“您别难过。我们去试试您准备的裙子好吗?”
她比眼前的血族矮一些,此刻他却被羞愧与痛苦压得弯了腰,她一抬手就能碰到他的脸。
月光莹莹,将他惨白的脸照得几近透明,像是蒙上了一层泪——
塞西尔适时表露出感激:“您真是太好了。”
岁星莞尔。
系统:“宿主宝宝难道不知道他是装的吗!这种人就是……哦不,这种鬼就是贪得无厌!”
“他这次敢打探宿主喜好,下次就敢把宿主关进小黑屋!”
岁星:“这两个似乎没有关系……”
塞西尔身后展开巨大的黑色羽翼,他请求握住她的手。
岁星刚伸出去就被男人大手紧紧包住,带着迫不及待的意味。
吸血鬼的体温极低,她睫羽垂落,轻轻颤了颤。
被带离地面那一刻,夜风在耳边冷冷吹过,飞至高空,黑色羽毛不断朝下飘落。
心里漏了一拍,她惊慌地晃了晃——
殊不知他的眼眸一直注视她的表情,见状,眸中划过一抹暗色。
在她身形不稳、轻叫出声时,他的手臂稳稳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打横抱在怀中。
她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靠在他胸前轻轻喘息。
“抱歉。”低头时,他的银发滑过她耳边,带来细微凉意,“可能这样安全一些,请原谅我的冒犯。”
她没有说话,睫毛也一直垂着,让他无法看清她的眼眸。
……她在生气吗?已经在想等会怎样离开城堡了吗?并且永远不会答应他的求婚?……
他没有心跳,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却烫得他焦躁无比。
“!!”
黑色羽翼骤然收拢,飞在半空中的两人狠狠颠簸了下,岁星连忙将他的脖颈圈得更紧,唇间泄出的气音软软打在他颈侧。
他从未跟人类靠得这么近,属于她的气息温热,令他瞳孔愉悦地放大。
“……您是故意的吗?”
刚刚可没有飞鸟什么的拦路,不需要紧急避让而收拢羽翼。
“抱歉。”男人道歉道得很快,她感觉到他贴着她腿的手也收紧了些。
她终于抬眸,眼尾因刚刚的‘意外’染成薄红。
“……抱歉。”他再次说了一遍,这次语气很重。
她这次没有说原谅,也没有再看他。
接下来的路途他飞得很稳,时不时低声引她说话,向来最温柔最好脾性的圣女仍是没有开口。
他眼瞳变幻多次,每一次都充斥着浓郁的黑暗气息。可他抱着她的手却冷白修长,完美得像是神之造物。
城堡到了。
他将她慢慢放下来,伸手想替她抚平衣上褶皱。
她退后一步,浅金色眼眸静静望着他。
“……抱歉。”他第三次道歉,血眸中满是懊悔,“我吓到你了。”
“可你的眼睛不是这样说的。”她平静道,“你并没有觉得吓吓我怎么样。”
“再来一次你还是会这样做。”
他活了千百年,从来没有人敢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的道歉,还用这样的语气指出他的错。
的确。他的歉疚他的羞愧都是装出来的。
人类的礼义廉耻在他这不适用,他是制定规则的存在,不需要遵守规则。
她听见什么东西被捏碎的声音。
挂着温柔假面的吸血鬼手背暴起青筋,破坏了手的美感。
下一秒,稀稀拉拉的黑蝙蝠从半空坠地,它们奄奄一息,像被谁打伤了。
“你想要我怎样呢?”
带笑的声音陡然结冰——
他瞬移至她面前,不容拒绝攥住她退缩的手腕,强迫性地抱住她。
冰冷冷的死亡气息喷洒在她颈侧,凉得她脊背发颤。
他力道大得过分,仿佛要将她嵌入骨血,声线因极端愤怒微颤:“或者,这只是你反悔了想走的借口?”
血眸死死盯着她的后颈。
她的皮肤很薄,很白,尖牙稍稍一碰就能咬出甜美的血液。
身为高等血族,他早已能熟稔控制自己的进食欲望——只要不是濒死状态。
可此刻,他盯着她颈侧微微跳动的脉搏,不受控地张开唇瓣,想舔上去、咬上去……想让她软在他的怀里,再也跑不掉。
就在尖牙碰上她的前一秒,他听见她温声说:“我想你不用伪装。”
“……”可他想要的说出口就会被她拒绝。
毕竟她现在都不肯答应他的求婚。
她却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身侧的手抬起,在他后背拍了拍:“我拒绝会有原因,这个原因不会因为谎言而消失,会一直存在。”
“若你的谎言被揭穿,无数原因叠合在一起,我就没办法再原谅你了。”
她语气依旧那么温和,不急不缓,他不知不觉收了尖牙,只用鼻尖在她颈侧摩挲。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她又拍了拍他,“你抱我抱得好疼。”
塞西尔深吸了一大口她的气息,那种暴戾的冲动被一点点压下。
他恋恋不舍将她松开,手仍是紧紧握着。
她笑了笑,不仅没有生气,还晃了晃他的手腕。
他定定望着她含笑的眼眸,灵魂几乎沉溺进去。
那些晦涩的、贪婪的欲望此时都偃旗息鼓,他像被一瞬间清空了脑子。
只有眼珠还能转动,看着她的笑,也只有嘴巴还能说话,夸赞她的笑。
“你能……对我多笑笑吗?很漂亮——我保证,只要你对我笑,我什么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