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镇的黑暗精灵还没缓过神来。
真的就……这么放过它了？只是卸了它一条手臂？
跟亲王大人以前的那些惩罚相比，仁慈得不能再仁慈。
为什么会有这个变化？
黑暗精灵瞬间想到拥有金发金眸的圣女。
一个脆弱的人类？
黑暗精灵又想到她恬静美丽的面容——
如果她能跟它多说几句话，它也能什么都答应她。
这个念头刚起，黑暗精灵后背一寒。
“！！”
被什么阴阴注视的感觉太明显，它回头的想法消失得一干二净，加速离小镇远了点。
两天忙得脚不沾地，确认小镇所有人都服下解药的岁星总算能休息片刻。
她脱下厚重华美的圣袍，认真将它叠好，打算等会泡了澡再自己洗。
主城区里真正的贵族衣服都只穿一遍，脏了就丢了，总有更新鲜更别致的款式等他们挑选。
只是刚倒好热水，热气在狭窄的房间里氤氲开，模糊了视线——
一转眼，她就站在了宽敞华丽的房间里。
原本装了大半桶热水的木桶变成了专供洗浴的白玉池。
“……”
抱着空空小木盆的岁星呆了两秒，睫毛被热气洇湿，眼尾显出几分不知所措的红晕。
门被敲响。
岁星放下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小木盆去开门。
女管家向她行了一礼，红眼睛不设防望见一片冷白，看得发直了。
“……您好？”圣女轻轻的声音响起。
女管家回神，惨白的脸上有了红晕：“晚上好，我来带走您换下的衣物。”
圣袍怎么能交给黑暗生物？岁星婉言拒绝：“我会自己收拾好的。”
女管家几百年没有表情的脸上竟露出失望。
她点点头，镜片后的红眼期待：“我能帮您挑选今晚穿的衣物吗？就像上次那样。”
身为一个管家，她在城堡里能做的事太有限了。
在城堡里工作的每一个血仆都战战兢兢，小心谨慎，不敢在那位沉睡或苏醒时发出一点异响。
吸血鬼的耳力和视力都比人类强百倍，一丁点动静听入他们耳中就会无限放大。
所以城堡里总是静悄悄的、毫无人气，冰冷死寂。
这位小姐来了之后就不同了，城堡里时常响起亲王优雅且动听的嗓音。
他在改造一间属于她的房间，还会将整座城堡、甚至是他名下的所有城堡都改造成她喜欢的样子。
女管家也有了很多事可做，她喜欢工作，更喜欢为这位小姐工作。
岁星仍是温和地说：“我现在不想吃东西。”
女管家急了：“是我哪里没做好吗？抱歉，我不是故意……”
“不是，”岁星握住她的腕，止住她弯腰行礼的动作，“我只是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可是亲王大人……”在楼下等您。
女管家提到塞西尔，眼中有惧怕。
没有血族不畏惧亲王大人，那是自诞生起就刻进骨血的规训。
“我会跟他说的，稍等。”
“好的。”女管家眼珠极快动了下，看向被圣女握过的手腕。
人类的体温这么……温暖吗？她有点贪恋。
岁星泡过澡，换了一身舒适的睡裙下楼。
女管家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红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她的背影。
脑中回荡着：
圣女的金色长发真好看。
圣女的肤色跟她不一样，但也好好看。
圣女的腰好细，应该多吃一些补品……人类吃什么补品比较好呢？她要去翻翻书。
直到走到餐厅，她才低下眼睛作臣服状。
塞西尔像没听见楼上的对话一样，微笑走过来。
猩红血眸克制着不朝她露出来的那两截冷白细腿上瞟。
长桌摆满了食物，肉类很少，以青菜和甜品为主。
——若是其他吸血鬼看见了，怕是会吓得一个月都不敢喝血。
王的习惯他们虽不理解，但会无条件遵从。
“玛格诺莉亚，”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我能有荣幸跟你一起共进晚餐吗？”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放在现代，夜生活也许刚刚开始……
但在贫穷的西部小镇，居民往往四五点就吃过晚餐，准备做完手上的事休息。
吸血鬼不喜欢阳光，看见阳光会倒胃口。
所以塞西尔和岁星的时间完全颠倒——
“我该休息了。”岁星指指眼眶下的青黑，这个动作有些俏皮，“看，两天没睡的成果还在这呢。”
解决完下毒的事，她整个人都放松了。
精心准备的晚餐、精心挑选的衣物、精心选择的邀请方式……
功亏一篑。
塞西尔却一点也不生气，他截住她垂下的腕，放在唇边浅浅碰了一下。
眼眸幽深地望着她。
像一只大型猛兽用头部最柔软的地方蹭了她一下，是一个试探，看她会不会害怕。
岁星非但没有收回手，沾染疲色的金眸还笑吟吟回望他。
温柔嗓音响起：“是想要拥抱的意思吗？”
男人喉结微动，仿佛咽了一口无比新鲜的血液——枯燥乏味的漫长岁月里，他已经很久没这样上瘾过。
塞西尔比她年长近千岁，又拥有令人生畏的力量，在一段与人类的亲密关系中怎么看怎么都该是他掌握主动权。
但他喜欢她出乎意料的奖励。
“……对。”他甚至可以为她轻易否认上一秒的自己，“是这个意思。”
见她踮起脚，他也弯下腰，臂弯牢牢圈着她的腰肢。
她的腰肢好似是为他的手臂量身定做，只有严丝合缝地贴上去时，他才觉得身体完整了。
不再是空洞的、没有心跳、没有生命的游魂。
“应该说晚安了，塞西尔先生。”
岁星先松开他，然后抵着他的肩轻轻推了一下。
这力道十分轻，不像抗拒，更像……
调情。
塞西尔为她举手投足的每一个动作着迷，所以又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腕，在她腕侧极小心地亲了亲。
他的鼻尖几乎贴到她的手腕——
光是看着他就能想象贴上去的滋味，柔软的，温热的，稍微用点力可能会碰到她的骨头。
她太瘦了。
血眸深处压抑着浓浓的痴迷。
“我送你上楼好吗？”
这明明是他的城堡，他却像个客人一样询问。
岁星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弯眸点了下头。
“好哦。”
到了房间门口，岁星停了两秒，她猜测男人可能又会问些什么——
果然。
塞西尔迟迟不肯松开她的腕，皮肤饥渴症似的非要贴着她挨着她。
“我能看着你睡着吗？”
岁星这次没有立即同意，塞西尔看了她一会——
生来即是王，久居高位养出来的气势是矜贵的，不容拒绝的。
他的话一旦说出口就是命令，没人敢违逆，哪怕是深受人类信赖的教皇。
但她眼眶下的淡淡青黑那样刺眼，让他既想霸道抹去这丝疲惫强求她陪伴自己的同时，又想温柔亲吻她的眼尾、祝她做个好梦。
暴戾与温柔撕扯着他的心绪。
最终，他像认命一般浅浅叹息，双臂再一次轻轻抱住她。
“……想要你多依赖我一些。”他顿了顿，“我也会讲睡前故事什么的。”
话音竟带着几分不死心。
岁星都要被他说笑了，不过仍是很坚定地拒绝他，并向他道了晚安。
房门在塞西尔面前关上了。
他久久没动，怀里还残留她的体温、她的香气。
属于血族的嗜血本能驱使着他破开这扇根本挡不住他的门冲进去。
攥住他想亲吻的手腕，肆意在她身上留下他的痕迹。
再咬开他惦念已久的雪白脖颈，让那滚烫又甜美的血液流过他的喉咙。
但他的手只停在半空，维持着刚刚拥抱她的姿势。
……她没有责怪他直接将她请到城堡的擅作主张，甚至还对他笑，主动拥抱他。
下一次会不会主动打开这扇门请他进去呢？
再下一次会不会让他抱得更久一点呢？
…
靠着缠绵悱恻的幻想，他就这样站了一整夜。
黎明将至。
女管家是城堡内唯一还活动的吸血鬼，她感知到亲王大人回房间休息后才敢冒头。
她开心地为岁星准备早餐，没想到中途岁星就下了楼。
“早安。”女管家连忙放下刀具，“您睡得还好吗？早餐还没好，抱歉。”
“早安，睡得很好，没事，你慢慢来。”
落地窗外的阳光洒满桌面，蔷薇花仍在开着，在阳光下别有一番鲜活美艳。
女管家加快动作，将早餐端上桌。
在主城贵族间，早餐文化象征着财富地位，用料摆盘都十分讲究。
有的贵族还会用早餐接济穷人以彰显自己的身份。
女管家端上来的这份早餐也是如此，丰盛过头，不是她一个人能吃完的。
“您不用顾忌我，您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女管家知道圣女是个温柔的人，可能会为了她勉强吃完。
她说：“您之前从来没在这里吃过早餐，所以我想多做一些，您吃到喜欢的我下次再做。”
“好的。”岁星笑，“谢谢你。”
女管家腼腆地笑了笑。
进食期间只能听见细微的声响，女管家目光炙热，很享受圣女吃她做的食物的过程。
岁星回到教堂第一件事便是询问奥尔瑟雅女主的情况。
奥尔瑟雅无奈且愤怒：“她居然真的做了这种事！她背弃了神，我对她很失望！”
“她身上还有毒药！圣女，我真不想用这件事污染您的耳朵——”
“她第一个下毒对象就是艾琳娜，可怜的艾琳娜还不知道真相！”
岁星不理解。
原剧情中女主娜塔莎跟小伙伴艾琳娜的关系似乎不错？
第一次下毒掌握不好剂量，她就不怕失手杀了艾琳娜吗？
“连店里的小黑猫都不放过！这种人——”
岁星知道奥尔瑟雅对小动物格外有同情心，不能忍受有人残害不会说话不会为自己叫屈的小动物。
娜塔莎目前在地牢里关押着，镇长在等岁星的答复。
按照小镇的规矩，犯了这种罪的娜塔莎只有被烧死这一条路。
但娜塔莎在牢里一直说她要见岁星。
镇长以为她跟岁星有私交，所以没有立即行刑。
“她想见我？”
“圣女您可千万不能对这种人仁慈！！”
奥尔瑟雅担心极了，生怕娜塔莎利用岁星。
“我明白的。”
岁星换上圣袍，在士兵的带领下来了地牢。
地牢空气污浊，地面潮湿，常年没人打扫，充斥着各种难闻的味道。
在这里待了两天的娜塔莎要崩溃了！
士兵们对她态度非常恶劣，一天只给她吃一顿饭。
她在这里不能洗澡、不能换衣服……她闻到她身上都酸了！
一般来说被关进地牢的第一天就会有亲友探望送衣物。
但她的父母和艾琳娜都不肯来，她只好继续穿着这身忍受折磨。
她到现在也不觉得事态有多严重。
因为她那天见到了那个男人！
吸血鬼竟然在白天出现了！还用那么多蝙蝠惩罚她！
娜塔莎脸差点被抓花，真是要气死。
她理所当然认为男人是故意在她面前出现，又故意救下圣女，就是为了告诉她：
“你看吧，你没有我什么也做不到。”
逼她求和。
所以她进了地牢就在跟男人赌气。
她才不松口求他呢，也别妄想她会叫他的名字！
憋着这口气，娜塔莎连快坏掉的面包都能塞进嘴里。
她以为自己还能坚持很久，直到她听见镇长说过两天要烧死她……
娜塔莎怕了。
但她还是不想轻易向男人低头，她这一世好不容易能拥抱自由！
她这才大喊岁星的名字——圣女不是仁慈的吗？那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啊！
解药不是找到了吗？那她这点错又算什么呢？
顶多是个……
无伤大雅的玩笑啊。
何况她投毒，圣女解毒，功劳不全都是圣女的、罪名她担吗？
圣女不该感谢她吗？
那更不会让她去死了。
否则……
娜塔莎抓着地牢木桩，冷冷笑着。
否则她只能呼唤塞西尔的名字，让那个疯子把这一切全都摧毁！
对。
她也可以拿这个威胁圣女。
毕竟圣女上次也见到了塞西尔的强大不是么？
娜塔莎越想越觉得自己今天就能出去了，她一点也不担心。
“……”
牢房外面的士兵听着她还哼歌，拳头都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