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士兵看见那片雪白的圣袍一角,立即神情肃穆道:“圣女!”
“圣女大人!”
此起彼伏的叫喊。
士兵们的表情充满感激。
他们知道是圣女研制解药救了所有人,还不得不承担违背教皇命令的责罚。
要不是在工作期间,他们一定会从家里拿出礼物送给圣女。
岁星向他们微笑点头,很快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娜塔莎的牢房前。
娜塔莎听见外面的动静早已不唱歌了。
她迫不及待凑到牢门前,直到金发少女缓缓靠近。
士兵对她十分厌恶,对岁星说:“圣女,您千万不要听她的话!这人太无耻了,害了那么多人还嬉皮笑脸唱歌!”
闻言,岁星神色也淡了。
并不是解毒就没事。
毒药带来的后遗症,以及一些体质差的人还得在床上躺半个多月……
造成的经济损失,精神损失,身体损失。
不计其数。
娜塔莎一脸兴奋等着士兵打开牢门,她以为仁慈的圣女会进来跟她说话。
但岁星走到牢房前就停下了。
“……你打算这样跟我说话?”娜塔莎难以置信。
外面还有这么多士兵呢,圣女装都不装一下吗?!
不是喜欢装得博爱世人、在教堂跟那些居民一个一个聊天吗?!
怎么到了她这里就不装了!
“嗯。”岁星不打算与娜塔莎有过多接触,“你找我,有什么话想说呢?”
娜塔莎看着她身旁站着的士兵,咬牙:“我的话不能被这两个人听见!让他们走开!”
两个士兵看她的眼神真想把她砍成七段八段。
“不可以。”
岁星温声道:“你现在是囚犯,我没有私自见你的资格。”
权力用多了就成了特权,然而从主城来的这位圣女目前一次也没使用过‘权力’。
娜塔莎哪会不明白?!
什么资格不资格,圣女只要说句让他们走谁还敢说不!
……就是不想单独见她,还找那么多理由。
娜塔莎深吸一口气。
她压抑着怒火:“我没杀人!镇上的人一个也没死,你凭什么烧死我?!”
“不是我要烧死你,是你触犯了律法。”
不还是她要烧死她吗?真不想要她死,不就一句话的事吗?
娜塔莎纯当这句话是耳旁风,她一字一顿:“你这是拒绝放我走了?”
士兵的剑都拔出来一半了。
他听出囚犯话语中的威胁!她敢威胁圣女!!
岁星没有阻止士兵拔剑,浅金色眼眸里仍是一片宁静的温柔。
她同样一字一顿说:“你意图谋杀整个小镇居民,证据确凿,必须接受惩罚。”
“哪怕有人救你出去,我也会把你重新抓回来受罚。”
娜塔莎害的不是一个人,是整个小镇的人。
小镇居民怎么可能会救她?
看士兵对她的态度就知道了,所有人都对她恨之入骨!
那么能救她的还有谁?
岁星这话又是说给谁听的?
娜塔莎眸光惊疑不定,最终她嗤笑:“话说的真好听哦。如果他真来了,你挡得住?”
岁星笑容清浅:“你可以试试。”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两个士兵恶狠狠瞪了娜塔莎一眼,忙送岁星出去。
“这是你要我试的!!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别又高高在上怪我!!”
娜塔莎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岁星没有回头,脚步也没停滞半分。
地牢大门关上了,本就昏暗的地牢内部更加昏暗。
关在里面完全不能分辨白天还是黑夜。
娜塔莎想到圣女伪善的嘴脸就恨得要命,她抹了把脸,又拍掉身上的灰。
她很不想走到这一步。
她不想见那只吸血鬼,也不想他以救命之恩要挟她留在他身边。
更不想拥有那些死气沉沉的城堡。
是小镇一步一步把她逼成这样的!
“塞西尔!”
娜塔莎心不甘情不愿地喊出这个名字。
她喊完就闭着眼睛,表明自己并不期待那只吸血鬼降临。
四周静悄悄的。
气温没有下降,也没听见蝙蝠翅膀扇动的声响。
娜塔莎悄悄将眼眯开一条缝——
眼前还是脏乱差的地牢,什么也没变化。
娜塔莎有点慌了。
但转念一想。
想到男人就在阴影处看她惊慌失措,然后在她最害怕的时候出现,以此换取她的感恩。
娜塔莎面颊发烫。
她太想出去了,她只能遂着男人的心愿:“塞西尔——塞西尔!”
娜塔莎一连喊了七八声,喊得外面士兵走过来敲她的牢门:“安静!安静!再大吵大闹就没饭吃!”
……没有出现!连一只蝙蝠都没有出现!!
心里渐渐开始恐慌,娜塔莎顾不上士兵的警告,不断喊着塞西尔的名字。
喊得喉咙都哑了,喊得全身脱力。
她倒在了地上,嘴里还在念他的名字……
不可能。
怎么没有出现呢。
怎么会不起效果了呢。
他那么爱她,那么在意她……
娜塔莎不肯接受现实,歇了会又开始喊塞西尔。
士兵只好当她疯了,不再理会。
……难道是想等她上刑场那天再来救她吗?
娜塔莎仍没有失去希望。
前世爱得想要杀了她与她睡在一个棺材的塞西尔,这一世怎么可能连她要死都不露面?
她不相信!
教堂屋顶上落了几只小蝙蝠。
它们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从外面回来的圣女,无声交流:
“这是大人的未婚妻?”
“是啊是啊!长得真好看呜呜!”
“她刚刚路过广场还喂鸽子了,我想被她喂。”
“找死!主人能听见我们说话!”
“……”
这话一出,几个蝙蝠战战兢兢不做声了,继续默默观察。
岁星一进教堂,等待许久的镇民们立即围了上来:
“圣女!这是我家鸡生的蛋,还热乎呢!您可一定要收下啊!”
“这是我家店烤出来的面包,您闻闻香着呢!我以后天天给您送……”
“圣女圣女!这是我家种的果子,酸甜可口……”
“……”
一个又一个装满物资的大竹筐递到她面前,镇民们朴素的脸上洋溢着热情。
年纪很轻的圣女完全不知如何应对,她求救般地看向奥尔瑟雅。
奥尔瑟雅心里软成一摊水。
圣女有时候真可爱呀,真好。
奥尔瑟雅上前向镇民们解释,象征性地收了一些不那么贵重的东西。
等人群散去,岁星小小松了口气。
奥尔瑟雅满目慈爱:“大家很感激您呢。”
岁星笑着摇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她只是想办法把解药做成人类能喝的药剂,仅此而已。
教会没有对此事给出明确回答,很明显,教皇是想拿住她的把柄。
如果以后她有机会回主城,‘擅自用药’这件事会成为她的致命点。
下午,处理完杂事的岁星收到一封来自主城的信。
信封封蜡是独属于教皇的印章。
象征这封信是教皇亲笔。
原剧情里教皇效忠于血族,为了讨好亲王才一次次威逼女主,想将女主逼到亲王身边。
结合岁星的记忆,教皇不算世俗意义中的好人。
他为了巩固权势赚取财富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连国王都得听他的话。
岁星打开信,开头便是一句恭敬到近乎谄媚的问候。
问她在小镇住得习不习惯,需不需要派皇家骑士团来保护她,想不想回主城。
一整封信都在对她极尽关心之能事,最后才轻描淡写提了一句:
“不要担心药剂,你是小镇的英雄,是塞维利王国的英雄,更是教会的骄傲。”
“只要有我在一天,就没人敢对你说一句不好。”
系统:“教皇对宿主还挺好的。”
岁星摇头轻笑:“不,他在威胁我。”
系统:“哈?!!”
它扫描两遍都没扫出威胁的字句!
岁星:“最后说他在才能保护我,意味着他一旦不在这个位置,我违规使用药剂的事会被他安排的人揭穿。”
系统:“……为什么!”
岁星猜得没错的话,塞西尔见过教皇了,想为她处理药剂的麻烦。
但没想到教皇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他一边答应塞西尔绝不会找岁星的麻烦,一边又想拿捏从小在教会长大的岁星,认为能利用她牵制塞西尔。
的确。
跟活了千年的塞西尔相比,只有十几岁、且一直接受教会教育的岁星太好掌控了。
系统:“宿主不要放过他!太可恶了!”
要不是他给宿主喂乱七八糟的药水,想塑造‘圣女下凡’的神话稳固教会统治,宿主的寿命也不会比正常人少!
岁星:“别担心,我会处理。”
小镇的夜晚总是安静得不寻常。
黑影掠过彩绘玻璃。
屋顶站了一天的黑蝙蝠们齐齐飞起,瑟缩着躲进树影里。
陈旧狭长的走廊里响起了不合时宜的脚步声。
一声一声,极有韵律感,由远及近。
当银发男人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时,小镇所有的钟都静止了。
白天地牢里迫切的呼唤没让他在意分毫,夜间静谧破旧的长廊却被他如此钟爱。
每停留一会,想到白日里她站在这里的场景,阴冷血眸竟像被朝露浸润的蔷薇花苞一样柔软。
屋内,床头只点了一根短短粗粗的蜡烛,快烧到底了。
猫头鹰圆溜溜的眼睛看了一眼来人就缩到笼子另一边不敢动。
塞西尔没受任何阻挠地走到床边。
她冷白的锁骨被昏暗烛光揉成甜美的蜜色,清洗多次而过分宽松的睡裙遮到小腿。
那细细的一截露在外面,像引诱他去抓。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只是躺在床上。
这张床太小了,只能勉强容纳一个成年人。
她身形纤瘦,躺下去竟还空了好大一块地方。
塞西尔小心翼翼坐上这张摇摇欲坠的木床。
贵族尤其讲究排场,眼高于顶,寻常物什入不了他们的眼。
别说这种用了几十年的破床了,哪怕这床刚造出来,是新的,以塞西尔的性子也不会靠近一步。
这会却心甘情愿坐着这块床面,呼吸着房内清浅好闻的花香。
桌上摆了个花瓶,里面放了支蔷薇花,花瓣已有些蔫了。
他看见她就忍不住地翘起唇角,血眸半弯,温柔笑意不须伪装就一个劲儿往外散发魅力。
只是——
笑容凝滞。
白天那个叫娜塔莎的女人一副与他相熟的口吻,她竟然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从地牢里回来就在处理教堂事务,他派来保护她的蝙蝠从各个角度仔仔细细观察,生怕错过她的一丝不快——
硬生生没从她的完美笑颜里抠出破绽。
她是真的不在意娜塔莎的话。
没有嫉妒,没有好奇,没有疑问。
一如往常地吃饭、休息。
仿佛从娜塔莎口中说出他的名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塞西尔的名字在小镇是禁忌。
几百年前起就没人喊过了。
因为他们不想招来吸血鬼,更不想整个家族血脉都被吸血鬼锁定。
只有得到他许可才能念出他的名字,否则就会被无处不在的黑暗吞噬。
圣女熟读各类古籍,她不可能没读到小镇的‘禁忌’。
……那她为什么无动于衷呢?
只有一个解释。
那些温柔、那些拥抱都是假的,只是利用他得到解药的手段。
也许她心里已经很厌烦他,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想跟他这个吸血鬼混在一起。
塞西尔眸中血色如沸腾般不受控地翻涌,血色几乎涌到眼眶之外,使他整张脸都遍布血纹。
与此同时,森林深处无休止的震颤惊醒了所有野兽。
飞鸟发出尖锐长鸣,走兽慌忙逃窜,河里的鱼惊惶摆尾。
所有吸血鬼都感受到了王的愤怒。
他们眼睛红得惊人,喉咙里渴得要命,就等亲王大人一声令下他们即刻飞去人类城池肆虐畅饮。
“……唔。”
突然。
床上人动了。
金发如绸缎一般在床面缓缓摩挲,带出些微声响。
“你……怎么在这里?”
任谁半夜惊醒看见床边坐着一个男人都会吓个半死。
岁星愣了好久,甚至还伸手去抓他垂落的银发。
摸到冰凉发尾的那一刻,她才确定不是做梦。
她看向笼子里恨不得缩成一个球的猫头鹰,无奈:“教皇大人还说你能认出黑暗生物并发出警告,太让我失望了,小雪。”
因为猫头鹰脖子那一圈是白毛,她给它取名叫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