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句是。
林浥尘：也别让她更努力工作。
如果是其他人，贺景琛肯定没兴趣玩什么你追我赶的恋爱游戏。
但这是林浥尘。
前半生不食人间烟火，这三年在整个a市圈子销声匿迹的林浥尘。
贺景琛问林浥尘，如果岁星因此喜欢上他怎么办？
他长得又帅，家世又好，还这么照顾她。
爱上他不是跟呼吸一样简单？贺景琛美滋滋地点了烟，深吸了一口。
林浥尘淡淡回复：昨晚颁奖活动，她只看了你一次。
还是因为贺景琛太频繁看她，她才象征性地看过来。
林浥尘将活动现场的视频看了十几遍，再结合岁星交友圈的各类人群综合数值比对。
得出结论：贺景琛绝对不是岁星会主动接近的那种人。
不然为什么拿贺景琛做挡箭牌？林浥尘当然有十分把握。
贺景琛还在那疑惑：你不是没来？
林浥尘没回他了。
看着林浥尘的空白头像，贺景琛感受到静静的嘲讽。
他爆了个粗口。
……会玩技术了不起啊！看他一次怎么了，没听说过一眼万年吗！！
由于太过激动，烟灰落到衬衫衣摆烫了个洞。
贺景琛：“……”草！
贺景琛阴着脸把这件穿了一次的衬衣团吧团吧丢进垃圾桶。
然后回岁星的信息。
岁星手机滴了声，停舟和小贺总的信息同时发过来。
停舟：准备回家了吗？
小贺总：对，就是我送的，千万别太感激我/龇牙
岁星先给小贺总回了个老板发发发的表情包。
再打开停舟的对话窗口，把补品照片又发了过去：这是你送的吗？/小猫探头
“……”
林浥尘第一反应是贺景琛这个蠢货露了马脚。
他一定刻意回应了跟平时聊天风格不同的话。
所以岁星才会怀疑。
出车祸前，林浥尘就喜欢将一切掌控在手中，现在更是偏激到不能容忍一点脱离掌控的人或事。
他刚计划好如何利用医院里的岁母、贺景琛和停舟的身份慢慢布下大网无声笼罩她。
结果网还没结成，现在就被她亲手扯破了。
事态以一种如此迅猛的速度脱离他的掌控。
焦躁凝成实质，变成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在他身上肆意攀爬，口器插入皮肤肆意汲取他的血肉。
呼吸都变得艰难。
但。
林浥尘轻颤的黑眼珠一动。
落在那只探头探脑的猫猫表情包上。
……猫的眼型和她的眼型并不相像，可莫名有一瞬，两者渐渐重合。
他似乎看见她对他笑了。
只对他一个人的。
林浥尘急促的呼吸缓缓平稳下来。
他微抖的指尖打字。
停舟：为什么觉得是我？
岁星回得很快，像是早就打好了就等他问——
岁星：感觉是你的风格啊！
停舟：……什么风格？
岁星：闷不吭声干大事那种/大拇指.jpg
林浥尘眉心轻折，试图辨认这句话是褒义还是贬义。
岁星的下一秒消息已经发过来了：所以真的是你啊啊！！你没否认！
岁星：提示哦！现在否认也晚了！
岁星：新几次哇一次莫西都次！
停舟：……什么？
岁星：是著名侦探的标志性台词啦！意思是真相只有一个！
林浥尘搜索了一下，一个戴着领结穿着蓝色西装的小孩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对他说出这句日语。
……岁星发的这串奇奇怪怪的中文是这句日语的‘音译’。
林浥尘依旧代入了岁星的脸。
他嘴角轻牵。
所以这是没生气的意思吗？她发了很多感叹号，还用了可爱的‘哦’和‘啦’。
停舟：你不好奇我的地址是哪里来的吗？
发完这句，林浥尘下意识将手机锁屏，屏幕向下压在了毫无知觉的腿面。
他垂下的睫毛颤个不停，呼吸再次急促起来。
明明可以顺着‘动漫主角小侦探’去聊她喜欢的动漫，为什么要直接问出对她而言很可怕的问题？
嘴角仍牵起小半弧度，笑容却看得人心底发寒。
看见他发的这句话，她一定意识到他不仅可以知道她母亲的医院、病房号。
甚至能知道她的住址，她的楼层，门牌号。
一个她根本没见过也不可能了解的男人，躲在阴暗里窥探她的生活。
光是想想，就挺可怕了的吧？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她的回复。
林浥尘的身体也跟着颤了一下。
他眸色幽暗，盯着虚空一点，表情阴翳片刻。
等他不紧不慢拿起手机，他已经做好了会得到嫌恶或辱骂的回复。
没有关系，他想。
他甚至想了想她骂人的样子，眼睛一定比视频中参加活动还要亮，会更漂亮。
林浥尘是怀着自己会被删掉的心情打开手机的。
然后他看见——
岁星：你肯定是从我老板那拿到的呀~你都敢拿他开玩笑了！/我很聪明哒.jpg
岁星：不过他的演技不太好，他发的龇牙表情太猥琐了哈哈哈哈，他之前都不会这么讲话的
……果然是贺景琛。
林浥尘记住她不喜欢龇牙表情，还保存了她发的表情包。
岁星：我快到家啦，到家之后先睡个天昏地暗，然后开始工作！
岁星：晚上还打竞技场吗~/你的小猫在问你.jpg
停舟：打。
停舟：我还可以给你母亲送补品吗？
系统忍不住说：“我怎么觉得男主很期待你发现他在监视你？？？”
岁星：“有点儿诶！”
系统：“……”这就是变态的世界吗？它不懂了。
岁星：不用嘛，你今天送的超级多，感觉能吃半年！/嚼嚼嚼.jpg
岁星：你也在a市？那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啊！正好我两时差都一样~
岁星：啊！到家了！你啥时候有时间告诉我！我去接你！我要包你一年
“！！”
林浥尘盯着后面四个字，手机差点没拿稳。
耳朵也红了个透彻。
怎么突然跑到包他……这件事上去了？
不过她的思维跳脱又活跃，上句不接下句也是很正常的。
包他……林浥尘喉结滚动。也不是不行。
就在林浥尘猜测‘包他’里面含带什么义务时。
岁星：的饭！
林浥尘：“……”
岁星：刚刚在开门嘿嘿！/小脸通黄.jpg
林浥尘失落地垂下眼。
他还想说一年太短。
系统：“怀疑宿主宝宝是故意的！！你学坏了！”
岁星：“嘿嘿~”
一觉睡了四个小时。
岁星起床还有些困困的，洗了个澡就清醒多了。
她一边敷面膜一边给停舟发了个表情包。
刚想问系统他是不是还没睡醒，停舟的回复就先一步来了：睡醒了吗？
岁星：对呀！你怎么还在！该不会还没睡觉吧！/盯——
停舟：……睡醒了
岁星：骗人！
林浥尘看着那个感叹号，心里像被什么挠了一下。
他从出生起就是被林家寄予厚望的继承人，年少时期就展露出与同龄人截然不同的沉稳心智。
林家内部阶级严明，他又久居高位，已经很多年没人否认他甚至……揭穿他了。
往往是他云淡风轻说着谁也不信的谎话，下面一大片人战战兢兢赔笑应允。
然而在他车祸之后，他病房前门庭若市，他们想看他死了没有，再用同情或怜悯的目光在他身上挖掘出那么一丁点可怜的优越感。
停舟：为什么觉得我骗你？
岁星：因为你上一句没加句号！你一般句末会加符号！所以看起来就很心虚！！
……竟然只是因为这点？
不。
竟然是因为这点。
原来将对话翻来覆去看很多遍的人不止是他。
林浥尘非但没有被揭穿的窘迫、恼羞成怒，还愉悦极了。
他看不见自己面上无意识显露的笑容，准备再回复——
然后就看见对方说：你现在要去睡觉了！晚上的竞技场取消！
林浥尘：……
他笑不出来了。
他试探着说：我不困的。
岁星：/盯——
看着表情包中瞪圆了眼珠子盯着他的小人。
仿佛看见一脸不高兴的她。
林浥尘立即改口：好，我知道了。
停舟：/小脸通黄.jpg
岁星：哈哈哈这个时候小脸黄什么啊喂！
停舟：被你盯的。我错了，我不应该撒谎。
岁星：对！还有你不应该为了跟我打竞技场不睡觉！/指指点点.jpg
停舟：好，我错了，别指了。
隔了会岁星都没回复。
林浥尘落寞地坐在轮椅中，想着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停舟：/小猫探头
岁星：我刚去洗面膜了ouo！我们来打电话吧！我来监督你睡觉！
表情包刚发出去，她的消息就来了。
林浥尘怔住了。
停舟：可以吗？你等会不是还要直播吗？
现在离直播只剩不到一小时了。
岁星：你睡着了我会挂断的！不会吵到你~/别害怕，让我来帮你洗澡.jpg
“！！！”
表情包是猫猫推开门，露出半张小猫脸，然后配了这一串字。
看起来就很……
林浥尘面颊发热。
他每次洗澡要花费很多时间，但他从来没有让人帮过忙。
他极度排斥别人碰自己的腿。
而这会儿。
停舟：我现在不洗澡。
停舟：我睡着了你也可以不挂断，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常常打电话，所以他熟悉了她的声音。
谁能想到他和她刚加上好友还没24小时？
没有语音通话过，没有相互告知姓名——他对她的了解和她对他的了解不对等，完全失衡。
在这样危险且脆弱的社交关系里，他却一而再再而三试探着告诉她：我了解你全部。
像是自暴自弃在等她认清他是个变态的现实，然后对他说些难听话再将他拉黑。
这样，他就可以肆无忌惮使出自己那些阴暗扭曲的手段。
得到了她再对她说，我能怎么办呢？你连看我一眼都嫌恶。
用弱者的姿态博取同情、怜悯，又恶心地、毫不犹豫地占有她全部。
岁星：你也看过我直播啊！嘿嘿嘿我也觉得我声音好听~/小脸通红.jpg
岁星：噢，对啦！看你很喜欢收藏我表情包，这个小脸通红我有一个系列的，通蓝通紫通绿都有~你可以一次性保存！
下面弹出的好几条消息都是表情包。
林浥尘差点被阴暗占据的心绪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亮堂了。
他尝到了一点挫败感，又有一些窃喜。
停舟：好的，收藏了。
停舟：/小脸通红.jpg
停舟：那现在……电话吗？
岁星：等我十分钟！我去换件衣服！
停舟：好的。
岁星只让他等了六分钟。
林浥尘看着屏幕中的绿色通话键，身体僵硬地摁上去。
先是一些呼吸声，时轻时重，他仿佛能想象到她弯着眼睛跑到他面前，说我提前来啦，我是不是很棒！
“哈喽？停舟大神~”
很灵动的女声，一听就很年轻，而且朝气蓬勃。
林浥尘低低应了一声：“……嗯。”
“所以你现在躺下了吗~”
“……嗯。”
轮椅静静停在床边，他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窗外仍有夕阳余晖，可屋内的不透光窗帘被粗暴拉到一块，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他躺在床上的姿势就像躺在棺材里一样，死气沉沉的规矩。
整个屋子里唯一称得上光亮的东西，就是手机里响起的女声。
她尾音总是昂扬向上的，仿佛无论对方回答什么，她的理解一定能为这个回答赋予光彩。
“好高冷啊大神，”她轻笑着，“我算了下，如果要获得竹子腰饰，我们得赢一千三百一十四场~”
林浥尘刚要回答可以，她又道：“不用回答我！我就是来说一些会让你觉得困的话！”
他愣了下才意识到她说的这个数字是……
1314。
不用吹灰之力地，林浥尘就算出她这个数字算错了。
应该是一千两百多场。
……多出来的几十场，是她想跟他多相处一些时间吗？还是……
想要1314这个数字？
无论是哪一个，都让他的心脏跳得比平日结实有力了些。
心跳的存在感在满是黑暗的房间里格外强烈。
于是他很听她的话真的没有回答她。
她让他闭上眼，他也不知不觉照做了。
女声一直在他耳边响起，还有笑声和键盘声。
他不觉得吵闹。
他在这些混杂的声音里逐渐有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