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是平平无奇的粟米粥和肉沫烙饼。
赵正把地窖里的腌好的咸鸭蛋端了出来，洗了十个。
煮熟之后用来下饭。
“赵大掰，这是咸鸭蛋？”杨四郎指着桌子上的鸭蛋问道。
“嗯，喜欢吃不？”
“喜欢，当然喜欢。”杨四郎头如捣蒜，“小时候我娘做过几次，那味道别提多鲜灵。”
在这个缺衣少食的时代，盐巴也很贵，用盐腌制咸鸭蛋，是很奢侈的一件事。
可见杨家以前过的也还不错。
“就没有你不爱吃的！”杨招娣点了点他的脑袋，旋即将剥好的咸鸭蛋递给了赵正，然后依次给自己的父母剥。
“姐，我得呢？”
“自己没长手？”杨招娣白了弟弟一眼，又给了小娥一个。
“谢谢嫂子。”小娥喜滋滋的道：“看看这蛋黄，油汪汪的，肯定很好吃！”
“月英，这三个是你跟孩子的。”赵正说道。
“赵叔，太贵重了。”吴月英觉得自己付出的根本配不上她所得的。
“再贵重也是吃的。”赵正佯装不悦。
吴月英感激不已，接过咸鸭蛋，默默将这一份好深藏心底。
“娘，这咸鸭蛋真好吃哩！”小草眼睛都眯缝了。
“这是你赵爷亲自腌的，当然好吃了！”小娥捏了捏干闺女的脸说道。
赵正把外面干活的刘铁牛叫进来，“铁牛，一碗粥，半块烙饼，半个咸鸭蛋，自己取！”
“谢谢赵叔！”刘铁牛喜不自禁，可旋即又道：“叔，那严大力......”
“半碗稀粥，一块野菜饼，问你月英嫂子要！”赵正说道。
吴月英也早就把严大力的口粮准备好了，是稀粥，远比不上他们喝的浓粥，下饭菜也只有一块黢黑的野菜饼。
区别对待吗？
长工就这待遇！
别人家一天一顿，就一块野菜饼呢，这待遇已经胜过别家十倍了！
“大力，这是你的早饭。”刘铁牛把早饭端了过去。
严大力看了看刘铁牛的早饭，又看了看自己的早饭，咬牙道：“这也太区别对待了，你是浓粥，还有烙饼和咸鸭蛋，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变稀粥了？下饭菜也只有一块野菜饼。”
“我是队长，你能跟我比？”刘铁牛瞪了他一眼，“摆正你的身份，要是嫌弃，就给我滚，有的是人想来赵叔家做工！”
严大力顿时萎了。
或者说，他这两天很不对劲。
原本早上起来，总觉得自己有使不完得劲儿。
哪怕饿肚子，也是昂扬挺立的。
但前两天开始，他觉得力不从心，小大力就跟死了的爬虫似的。
之前偷看小娥和月英嫂子，他有使不完的劲儿。
但现在，看了都觉得烦，一点冲动的想法都没。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干活太多，吃的太少导致的。
接过碗筷，他没忍住，找到了吴月英，“月英嫂子，这天太冷了，每天干活又累，吃太少，实在是扛不住，能多给点吗？”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透，此刻装出可怜的样子，心想，吴月英肯定会心软。
然而，吴月英没说话，直接把他手里的碗筷拿了过来，“别吃了，回家吧。”
严大力傻了，“月英嫂子，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吴月英冷着脸说道：“不就是嫌弃活太多，吃的太少，嫌弃东家不近人情吗？”
“严大力，你真该去外面看看，别人家是怎么欺负长工的，一天一块野菜饼，还要做五六个时辰的活。”
“赵家一天两顿，晌午还给半个时辰休息，昨天还让你吃到了肉，这样好的东家，打着灯笼都找不见，你还嫌这嫌那，你有资格吗？”
严大力被骂的抬不起头，心里那股心气顿时就没了，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在赵家做工，一天两顿，能给家里省粮食，偶尔还能省点口粮给爹娘吃。
要是真丢了这份工作，他爹娘得骂死他。
而且，他丝毫不怀疑吴月英的话，只要赵老三放出风声，有的是人愿意上门当长工。
“月英嫂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他不住的央求着，语气卑微的像一条狗。
刘铁牛不屑一笑，“傻狗！”
“我是不想要你的，吃得多干得少，跟铁牛比，你差远了。”吴月英板着脸，旋即又道：“不过，这件事还得问过你的上司，如果铁牛要你，就让你留下来，他不要你......”
严大力听懂了，飞快跑到了刘铁牛跟前，硬着头皮道：“队长，留下我，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求你了......”
“那你跪下求我！”
“刘铁牛，你别太欺负人！”
“月英嫂子，我觉得他不适合......”
扑通！
严大力跪在了地上，这一刻，他所有的尊严都抛到了脑后，面子算什么，能有粮食香吗？
“队长，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低着头，感觉自己像极了一条哈巴狗。
刘铁牛哼了一声，“贱骨头，早听话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行了，月英嫂子，既然他知错了，就最后给他一次机会。”
吴月英点点头，也知道严大力这一跪，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她也是苦命人出身，并不想刁难苦命人，可严大力太不知好歹了，他不知道这一碗粥多值钱，不知道这一块野菜饼多有分量。
那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
他还嫌弃上了。
不收拾他收拾谁？
“说谢谢！”刘铁牛道。
“谢谢队长！”严大力心碎了，所有的心气都没了，他感觉自己的脊梁骨都被抽走了，他半躬身走到吴月英跟前，“月英嫂子，那这粥......”
“长长记性，才挨过罚呢。”吴月英摇摇头。
“谢谢月英嫂子。”
他接过凉透的粥，迫不及待喝了以后，硌牙的野菜饼此刻都成了人间美味。
感觉到肚子里有了粮食，他长出口气，“还是肚子里有货舒坦！”
刘铁牛一撇嘴，“下贱！”
吴月英也不再搭理他。
整个过程赵正都没有吭声，事实证明，他的管理策略是正确的，都不用他出面，自然有人把刺头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他只需要在关键时候站出来做裁判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