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仿佛后脑壳长了眼睛,在江时出来的一瞬间,他们动了。
每个人手里都牵着一个气球,他们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热情,僵硬地转过头来。
游客们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但是江时却敏锐地观察到,这些人的笑容十分扭曲,翘起的嘴角像是被画上去的一般,没有任何肌肉牵引的痕迹,看起来十分不协调。
与其说是在笑,不如说是戴了一张笑脸面具。
更让他感到疑惑的是,这些人都无法被千面鬼标记。
千面鬼可以换脸,无论是人是鬼,只要有人形的脸皮,都可以轻易打上鬼印。
可是这些人不行。
这说明什么?
要么他们都没有脸。
要么就是没有头。
“到底是哪一种呢?”
不管是哪一种,这些家伙们都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早已被转化为小丑的鬼仆。
江时注视着他们手上的气球,突然惊讶地发现,那些东西早已不是原本圆润的形状。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它们的轮廓竟像极了人的后脑勺。
气球上多出很多凸起,就像隆起的肉色的耳根,仔细看还能看到上面的青筋。
他还想凑近点观察,就在这时,穿着充气服的小丑往天上跃起,放飞大量的气球。
小丑在半空中跳了一支踢踏舞。
那些人也开始载歌载舞,不久之后,男男女女相拥,像提线木偶一样高速旋转起来。
音乐的节拍开始变快,欢腾的鼓点越来越密集。
人们也旋转的越来越快,就像不知疲倦的滚筒洗衣机,笑声变得越来越刺耳,就像是乌鸦在聒噪。
直到节奏到达最顶峰,离得最近的一对情侣旋转成黑影,一个黑色的球被甩了出来,径直滚落到江时脚边。
他低下头定睛看过去,那是一颗笑得癫狂的男人的头。
“没头还是没脸,究竟是哪一种呢,”他一脚踹开人头,自言自语道,“好难猜啊。”
江时并不感到惋惜,就算早些发现,他也无法阻止鬼仆的转化。
这一过程是不可逆的,从接过气球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没救了。
除非把这些人都变成自己的鬼仆。
越来越多的黑影飞出,整个游乐园变成了人头四射的狂欢,就像一场射击游戏。
他在人群中不断穿梭,险险地躲过乱飞的头颅,不断靠近小丑所在的位置。
直到一曲结束,所有人同时停下舞步,此时他们每个人脖子上都没了脑袋。
无头人的行为丝毫不受影响,他们仿佛没意识到掉头了,牵着自己的气球,聚集到广场中央,继续有说有笑地跳着舞。
直到江时站在广场中央,打开万花筒的镜片,这些家伙们才安静下来。
小丑也停止了踢踏舞,居高临下地看着唯一违和的人影,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只见他高声地说道:
“喂,摸不着头脑的家伙们,看这里。”
没有人回头,因为所有人都没有头。
但与此同时,人们手上的气球转动了方向。
气球的背面,一颗颗面带惊恐的人头,逐渐呈现在江时面前。
更加诡异的是,与身体的欢笑截然相反,这些人头气球全都表情痛苦,每个人都带着生前的恐惧和不甘,扭曲成狰狞的模样。
这是多么令人震悚的场面。
一个游乐场站满了无头的游客,他们手上牵着各自的头颅。
听到动静后,人头气球齐刷刷地转过头,视线整齐地盯着闯入者,那个唯一的异类。
“为什么他有头?”
人们嫉妒地交头接耳。
“凭什么他还有头?”
“这不公平,要让他变得和我们一样!”
很快这种不满变成了怒吼:“抓住他!杀了他!”
气球们蜂拥而上,像愤怒的马蜂一般堵住了他的去路,不知道是天气热还是脾气太差,很快红色的气球挤爆了好几个。
随着人头气球爆开,他们的脑浆也洒的到处都是。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有头。”江时看起来有些遗憾地说道。
“虽然我很想加入你们的银趴,但是我想,我的脑袋还得留着恰饭,就不摘下来了。”
说罢,他的手指在万花筒上轻轻一点。
刹那间,无数道刀锋的碎片,从镜面内倾泻而出。
在如同钢刷的洗练下,离得最近的气球“砰砰砰”地接连爆炸,顿时鲜血像玫瑰一样热情奔放地绽开。
很快他身边就成了猩红的花园,血浆汇聚太多,导致喷射出去遭遇了阻碍,自然地形成了湍急的血瀑。
镜片与人头气球的碰撞,将他眼前一大片区域生机尽数歼灭,就连骨头渣子都没留下来。
不久之后,游乐园陷入死一般的宁静,唯有半径十几米的扇形血污,静静地宣告着毫无悬念的结局。
在血迹的最中央,江时保持着右手伸出的姿势,已经糊成了血人,全身上下只有两只眼睛是黑色的了。
很难比较出来,他和半空中那只踩着高跷的小丑,到底哪个更像是杀人如麻的恶鬼。
他抹掉脸上的血,双手紧握住弯月轮,心里暗道:“早知道今天打架,就不穿白衬衫了。”
白衣服脏了不好洗,偏偏他之前图方便,短袖衬衫全是白色的。抓完鬼丢进洗衣机,能给你全套染成个少女粉。
迄今为止,他已经丢了十几件上衣了。
“速战速决吧。”他将双刀举在身前,浑身肌肉绷紧,身躯微微弓起,整个人如同箭在弦上的弓。
精神集中于一点,随时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即使鬼仆被尽数绞杀,小丑依然保持着灿烂的笑容,快乐地踩着它的高跷。
倒不如说,嘴角画着夸张的翘起,它除了笑以外就不可能露出其他任何表情了。
它不断地抛着手里的球,分别是红色、蓝色,和黑色三种。
直觉告诉江时,这三个球蕴含着巨大的危机,必须在施展出来之前,将其彻底打进镜象空间。
小丑将黑色的球抛到高空,斑驳的影子遮住太阳。
与此同时,江时也动了。
水泥地上蔓延出蛛网般的裂纹,一个深深的脚印留在原地,他本人却消失不见。
下一刻,那道矫健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长空,刀锋在烈阳下闪过,如同一线光束,将对方臃肿的躯体瞬间洞穿。